第526章 暗潮(第2页)
车窗外的霓虹灯快速掠过,像一串被扯断的珠子。我摸出内袋里的威胁纸条,借着车内微弱的顶灯,看清了最下面一行极小的字:“k·7·仓库”。
k是周坤的首字母。7可能是指第七号仓库——巨人城工务段的旧料场,就在西郊的废弃铁路线旁边。那里堆满了淘汰的铁轨、枕木和报废的机车,平时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周坤在挑衅。他不仅要我的命,还要当着我的面,把矮胖子的尸体丢进废料堆。
“雷队。”我把纸条递过去,“能查下西郊旧料场的监控吗?”
雷豹接过纸条,扫了一眼,皱眉道:“那地方偏得很,连路灯都没有。不过……”他摸出手机晃了晃,“我有办法。”
车突然一个急刹。前方的十字路口,几辆警车闪着蓝灯停在路中央,交警正举着指挥牌疏导交通。雷豹的对讲机里传来嘈杂的声音:“雷队!旧料场方向发现可疑车辆!两辆无牌越野,正往废弃铁道口移动!”
雷豹猛地站起来,撞得车顶“咚”的一声:“掉头!走环山路!”
司机猛打方向盘,商务车甩了个尾,朝反方向冲去。我被惯性甩到车门上,右肩撞在把手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小陈吓得闭紧了眼睛,死死攥住座椅扶手。
“他们行动了!”雷豹的声音像绷紧的弦,“林野,你记不记得旧料场的地形?有没有密道或者能藏人的地方?”
我想了想,摇头:“那地方我只在检修时去过一次。印象里……有个废弃的扳道房,在铁道线拐弯的地方。”
“坐标发给我!”雷豹对着手机喊,“无人机马上到!”
商务车在环山路上疾驰,车窗外的树影飞速掠过。我望着车窗外越来越浓的夜色,突然想起张振国说过的话:“活着,才有翻盘的机会。”
可现在,周坤把刀架在我脖子上,矮胖子生死不明,证据链断裂,连唯一的“安全屋”都被盯上了。这盘棋,还能翻吗?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张振国发来的定位——西郊旧料场,坐标(xx.xx, xx.xx)。定位旁边附着一行字:“他们去了假目标,真货在7号仓库地下。”
7号仓库地下?
我浑身一震。记忆突然像被闪电劈开的夜空——二十年前,我还是个刚入行的见习工,跟着师傅老周头检修线路。老周头有次喝醉了酒,指着旧料场说:“小野啊,这地儿底下埋着宝贝。当年修铁路,死了不少人。他们的尸骨,都砌在道砟下面了。”
道砟?就是铺在铁轨下面的碎石?
我猛地抓住雷豹的胳膊:“旧料场的道砟下面!可能埋着当年的尸骨!还有……”我想起老周头临终前塞给我的一个铁盒,里面装着几张泛黄的照片,“有张照片,拍的是1987年塌方事故现场!照片背面写着‘周坤他爹’!”
雷豹的眼睛瞬间亮了:“你是说,周坤他爹当年是工务段的段长?塌方事故是他隐瞒的?!”
“有可能!”我喘着粗气,“老周头说,那场塌方死了十八个人,可上报的只有三个!剩下的十五具尸骨,都被砌在道砟下面了!周坤他爹为了保住乌纱帽,把责任全推给了自然灾害!”
车窗外的夜色突然变得浓稠。我望着手机定位上那个闪烁的红点,仿佛看见周坤的脸在黑暗中扭曲——他不仅要掩盖自己的罪行,还要掩盖他爹的罪恶!矮胖子失踪,很可能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
“雷队!”我指着前方,“看到那片树林了吗?穿过树林就是旧料场!7号仓库在西北角!”
商务车碾过路边的灌木,冲进一片松树林。车轮碾过枯枝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雷豹举起望远镜,对着前方搜索:“看到仓库了!二楼有灯光!”
仓库二楼的窗户透出昏黄的光,隐约能看见人影晃动。雷豹打了个手势,后面的商务车分散开来,呈包围之势。
“无人机已到位。”耳机里传来技术员的声音,“地下有空间!热成像显示,地下有三具尸体!”
三具?还是更多?
我摸出内袋里的威胁纸条,上面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下次,寄你另一条胳膊。”
周坤,你不是喜欢玩火吗?
这次,我就陪你玩个够。
我按下手机录音键,对着麦克风说:“林野,2025年7月15日23时17分。记录周坤及其团伙在巨人城工务段旧料场7号仓库地下掩埋尸体的犯罪事实。在场人员:雷豹、小陈,以及省刑侦总队支援人员……”
录音开始的瞬间,仓库二楼的灯突然熄灭了。
黑暗中,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接着,是重物被拖拽的声音。
“准备行动!”雷豹吼道。
商务车的车门同时打开,穿着防弹衣的刑警队员鱼贯而出,端着枪冲向仓库。我扶着小陈下车,断臂处的幻痛仿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滚烫的热流——那是被压抑了太久的愤怒,终于要喷薄而出了。
仓库的铁门被撞开的刹那,我看见周坤正把最后一具尸体往地道里拖。他身后跟着王二狗和另外两个手下,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恐的煞白。
“警察!不许动!”雷豹的吼声响彻夜空。
周坤猛地抬头,手电筒的光照在他脸上。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手里还攥着半块带血的石头——那是用来砸尸体的凶器。
“林野!你他妈来送死!”他吼道,转身就往地道里跑。
“抓住他!”雷豹举枪瞄准,却被我拦住。
“让他跑。”我盯着周坤消失在地道里的背影,声音冰冷,“他想销毁证据,我们就顺着地道挖。我就不信,他能把十八具尸骨都喂了老鼠。”
地道深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很快就被刑警队员的喊叫声淹没。小陈突然拽了拽我的衣角,指着仓库角落的铁皮柜:“野哥,那里面……好像有东西。”
我走过去,用脚踢了踢铁皮柜。柜门锈死了,我用肩膀一撞,“哐当”一声开了。里面堆着一摞账本,最上面那本的封皮上,印着“1987年工务段工程结算”。
翻开第一页,我的手瞬间僵住——上面有一行熟悉的字迹,是周坤他爹的:“收周坤好处费:美元五万。事由:隐瞒1·15塌方事故真相。”
旁边附着一张转账凭证,收款人是境外的某个账户,日期是1987年1月20日。
而在账本的最后一页,用红笔写着一行字:“林野,你的命,值八万。周坤留。”
我合上账本,把它塞进怀里。月光从破窗照进来,照见墙角堆着的十八个木盒,每个盒子上都贴着标签:“无名氏1号”“无名氏2号”……
风从地道口灌进来,带着潮湿的泥土味。我仿佛听见了二十年前的哭声,从地底下传来,穿过层层道砟,穿过岁月的尘埃,终于,在今晚,要见天日了。
余烬未冷。
火种,才刚刚烧到地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