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回家(第2页)

水汽蒸腾，模糊了她的面容，却更凸显出那份超然物外的沉静。

谷云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走到她对面的蒲团上坐下。

柔软的蒲草触感传来，却无法缓解他内心的僵硬。

他低着头，视线落在茶海上那些温润光洁的茶具上，看着母亲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温杯、投茶、高冲、刮沫、低斟……每一个步骤都从容不迫，带着一种近乎禅意的韵律。

黎梦也没有立刻看他。她将第一泡洗茶水倾入茶海，动作轻柔。袅袅的白色蒸汽在两人之间无声地升腾、缭绕、消散，如同某种无声的交流。

直到第二泡茶汤清澈金黄，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兰花香，黎梦才将一只薄胎白瓷品茗杯轻轻推至谷云面前。澄澈的茶汤在杯中微微晃动，倒映着头顶暖灯细碎的光。

“尝尝，今年的明前碧螺春，你林伯伯特意送来的。”

黎梦的声音温润平和，如同这茶室的空气，没有刻意询问，却带着一种无声的包容，仿佛早已洞悉他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谷云没有动那杯茶。他抬起头，目光穿过薄薄的茶烟，落在母亲沉静的脸上。

那双总是蕴藏着智慧与温柔的眸子，此刻正安静地回望着他，没有催促，没有担忧，只有等待。

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得发疼。谷云张了张嘴，几次尝试，才终于发出声音，那声音嘶哑、低沉，带着浓重的迷茫和疲惫，如同在浓雾中跋涉了太久：

“妈……”

他停顿了，仿佛需要积攒巨大的勇气才能问出那个盘踞在心头、几乎将他吞噬的问题。

“我是不是……对‘爱情’这种东西……期望得太高了？”

他艰难地吐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带着棱角的石头，刮擦着他的声带和心脏。他微微垂下眼帘，不敢再看母亲的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蒲团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或者说……我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

黎梦没有立刻回答。她端起自己的茶杯，凑到唇边，轻轻吹散热气，小啜了一口。清雅的茶香在口中弥漫开，她的目光依旧平和地落在儿子身上。

看着他低垂的、写满挣扎的头颅，看着他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嘴唇，看着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被彻底抽离了核心的迷茫。

她放下茶杯，瓷器与茶托发出清脆而细微的碰撞声，在这寂静的茶室里格外清晰。

“云儿，”黎梦的声音依旧温润，却带着一种引导思考的力量，“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妈妈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谷云缓缓抬起头，带着一丝不解和更深的疲惫，望向母亲。

黎梦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温和却穿透力十足：“你告诉我，在你心里，对于一个想要共度一生的‘伴侣’，**最低的要求**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