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虎虽猛,疑畏,卒不敢取(第2页)
谢渊展开舞弊图:"魏王若要带走此案," 他指着 "三千引" 的字样,"就先带走这图卷呈给陛下。" 亲信的脸瞬间涨红,他没想到魏王也在其中,仓皇退去。
朝堂的风声很快传到王府:御史们联名弹劾,要求彻查所有涉案勋贵;德佑帝的朱批 "严查不宥" 已送抵都察院 —— 官官相护的墙,终究挡不住铁证如山
代王瘫跪在舞弊图前,终于供述:"是冯指挥使拉我入伙," 他的指甲抠着地面,"他说太皇太后也点了头,出不了事。" 图卷夹层的密信证实了他的话,太皇太后的懿旨写着 "盐马相济,以固边防"—— 这不过是为通敌找的冠冕堂皇的借口。
谢渊让人将代王收押时,他突然哭喊:"我还有招供!周龙在晋北私矿藏了三万匹战马,三虎中的京营提督要用来谋反!" 这是最后的挣扎,却也暴露了飞鹰厂的终极阴谋。
刑部大牢的晨雾裹着尸臭,范永斗的尸体蜷缩在草堆里,嘴角的黑血凝成飞鹰纹。狱卒说他昨夜还喊着 "要见谢大人",凌晨就没了声息。
谢渊的指尖掰开他的嘴,一枚蜡丸卡在咽喉,蜡皮上的飞鹰纹与王林案中的毒丸完全相同。医官剖开蜡丸,鹤顶红与砒霜的混合物散发着杏仁味 —— 这是飞鹰厂的 "断魂丸",见血封喉。
刑部尚书突然赶来:"大人,范永斗畏罪自尽,此案可结。" 他的袍角沾着与蜡丸相同的蜡油,却不知谢渊早已让人盯紧他的府邸 —— 昨夜,他的亲信确曾入狱。
谢渊让人将毒丸与王林余党使用的对比,蜡皮的熔点、毒物的配比分毫不差。"是同一伙人所为。" 他的指节叩着狱墙的刻痕,那里有范永斗死前刻的 "三" 字 —— 显然指向三虎。
林缚在范永斗的囚服夹层,找到半张盐引,编号与舞弊图上 "代王五千引" 的序列号相连。"他想留最后的证据。" 这盐引成了范永斗并非自尽的铁证,也坐实了三虎灭口的罪行。
刑部阻挠验尸的公文雪片般飞来,谢渊却将毒丸、盐引、供词摆在案上:"谁敢压下此案," 他的声音传遍大牢,"就是与飞鹰厂同罪!" 狱卒们纷纷下跪,他们受够了官官相护的黑暗。
太学的蜡匠验过毒丸蜡皮:"含涿州蜂蜡三成," 与王林私矿的蜂场产出完全相同,"只有飞鹰厂的 ' 蜡人坊 ' 能造。" 坊主的名字在扬州漕运账册中出现过 —— 正是京营提督的远房表亲。
"三虎分工明确," 谢渊的指节在案上点出三个名字,"刑部尚书掌刑杀,户部侍郎掌盐引,京营提督掌兵器。" 范永斗的死,不过是他们清理尾巴的一步棋。
代王在狱中突然招供:"毒丸是京营提督送来的," 他的声音带着恐惧,"说范永斗知道太多,留着是祸害。" 这与蜡匠的证词形成闭环。
三虎在朝堂上突然发难,刑部尚书弹劾谢渊 "擅闯王府,亵渎宗室";户部侍郎称 "盐引账目无误";京营提督更调兵围住都察院,借口 "防细作"。
谢渊却将舞弊图与毒丸证据呈给皇帝,德佑帝拍案而起:"查!无论涉及谁,一查到底!" 这道旨意如利刃,劈开了官官相护的壁垒。
太皇太后的懿旨虽迟来,却只敢说 "从轻发落宗室",不敢再提 "免罪"—— 她也怕引火烧身。
谢渊在祠堂地砖下的更深暗格,发现焦黑的绢本 —— 泰昌帝的《平虏十策》被火燎去大半,"开中纳马" 条的 "官监官销" 四字上,赫然划着飞鹰纹,划破处露出底层的朱砂字:"周龙掌钱,三虎护关"。
医官验后称:"朱砂掺了血,是泰昌帝亲笔。" 这与《泰昌起居注》中 "帝晚年咳血,常以血代墨" 的记载吻合。谢渊突然明白,泰昌帝早已预见飞鹰厂与勋贵勾结,这是留给后人的警示。
绢本的火燎痕迹,经鉴定是三年前的 —— 正是代王等人开始舞弊的时间,显然有人怕密策曝光,故意纵火,却没烧干净。
《平虏十策》的 "掌钱护关 "八字,与扬州漕运账册、长城密信、舞弊图完全呼应。" 周龙管盐铁交易,三虎管内外接应,"谢渊的声音带着沉痛," 泰昌帝的担忧,终究成了现实。"
林缚在密策末页发现一枚印章,"盐铁司印" 的篆文与王林案中的私印相同 —— 原来王林不仅伪造遗诏,还参与销毁泰昌帝的平虏之策,他才是飞鹰厂重生的关键。
代王的供词终于完整:"王林死前,将飞鹰厂的暗号传给了周龙," 他的声音带着悔恨,"我们不过是被周龙利用的棋子。"
三法司在午门会审时,谢渊将所有证据摆成环:代王密约的伪造痕迹、舞弊图的勋贵分赃、范永斗的毒丸、泰昌帝的密策... 三虎的狡辩在铁证面前苍白无力。
刑部尚书的刑具房搜出与毒丸同款的模具;户部侍郎的地窖藏着未及销毁的盐引;京营提督的私宅更查出与瓦剌交易的兵器清单。
德佑帝亲自监审,看着证据链落泪:"泰昌先帝,朕愧对你啊!" 他当庭下旨:三虎凌迟,涉案勋贵削爵,代王萧灼赐死,太皇太后的娘家也被夺爵 —— 这场持续多年的通敌案,终于画上句号。
代王在赐死前,请求见谢渊最后一面。"我不是想活," 他的声音枯槁,"只想知道,泰昌帝的《平虏十策》还有救吗?" 谢渊将修复的绢本递给他:"陛下已下旨重推 ' 官监官销 ',您看," 指着补全的 "开中纳马" 条,"正义或许迟到,但不会缺席。"
代王的泪水滴在绢本上,与泰昌帝的血字融成一片 —— 这是罪孽与悔恨的最后交织。
朝廷设 "宗室监察司",由都察院派官常驻各王府,凡涉及盐马交易,需三司会签。《宗室条例》新增:"不得与晋商私交,不得干预边政",违者废为庶人。
代王府祠堂改为 "警示馆",獬豸像前的玻璃柜里,陈列着舞弊图与密约,旁注:"勋贵通敌,始于贪念,终于覆灭。"
百姓纷至沓来,看着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名字,感慨道:"原来王爷也会犯国法。"
片尾
谢渊在长城黑风口立碑,刻泰昌帝 "周龙掌钱,三虎护关" 八字,旁题:"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萧枫的边军在此巡逻时,总会摩挲碑石 —— 这是用无数忠魂换来的警醒。
瓦剌因失去盐铁来源,内乱渐起,遣使求和时,再也不敢提 "割地" 二字。
谢渊望着碑石在夕阳中的影子,突然明白:破案不难,难的是破除官官相护的积弊;定罪不难,难的是守住泰昌帝那样的初心。
都察院将此案卷宗汇编成《飞鹰案全录》,首页是谢渊的题字:"法者,天下之公器,不因宗室而废,不因勋贵而弛。"
史官在《大吴史》中写道:"德佑十七年,谢渊破飞鹰厂通敌案,牵连勋贵数十,终以泰昌帝遗策为凭,正国法,清吏治,天下始知宗室犯法与庶民同罪。"
代王府的烛火早已熄灭,但祠堂的警示馆里,舞弊图上的盐引数目仍在无声诉说:有些黑暗,或许会潜伏一时,但终究挡不住史笔与民心的昭昭之光。
卷尾
《大吴史?谢渊传》评曰:" 渊之可贵,不在破一案,破官官相护之局;不在诛三虎,而在立 ' 法不阿贵 ' 之规。"泰昌帝的《平虏十策》虽遭篡改,其" 防勋贵、慎盐马 "的遗志,终由谢渊实现。宣化的风,年复一年掠过代王府的断壁,那些藏在密约、舞弊图、血字里的故事,早已化作"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 的民谚,在长城内外永远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