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轻剑斩黄泉 作品

第388章 苍翠烟景曙,森沉云树寒(第2页)

林缚从泰和号的账册中找出与马槽对应的记录:"德佑十六年正月,存入票号三十张,取于宣府马厩西槽。" 取款人签名是 "王二",与代王长史的乳名完全一致。谢渊将这页账册与马槽的 "德佑十三年造" 烙印并置,三年间的交易记录连成一条线 —— 从官槽到私藏,从票号到瓦剌,每个环节都透着精心策划的罪恶。

"这些票号对应的白银," 谢渊指着账册上的数字,"恰好与边军失踪的军饷吻合。" 他让人传来宣府卫的粮官,粮官证实代王府每月都以 "采办战马" 为由支取军饷,却从未见过战马入库,只见过马夫从马厩运出沉甸甸的木箱。

左副都御史的喉结滚动着,他突然想起去年代王送来的 "贺礼"—— 一箱白银,银票上的防伪朱砂与马槽里的粉末一模一样。"那些银子," 他的声音发颤,"怕也是从这里取的。"

工部老手用热水浸泡马槽的木屑,水色渐渐变成暗红 —— 这是涿州硬杂木吸收朱砂后特有的反应。"至少浸了半年。" 老手的结论如重锤砸在众人心上,意味着马槽藏票号绝非临时起意,而是持续已久的通敌手段。

谢渊突然看向代王的长史:"你去年升任长史后," 他的指节叩着账册,"泰和号的取款记录就从 ' 王府书房 ' 改成了 ' 马厩西槽 '。" 他冷声道,"是你提议换个更隐蔽的地方吧?" 长史的脸瞬间惨白,瘫坐在地,怀里掉出的木塞与马槽排水孔严丝合缝 —— 那是他用来堵住票号的工具。

马夫在一旁补充:"每次取票号,长史都让我用盐水清洗马槽,说这样能去味。" 他不知道的是,盐水只会让朱砂的痕迹更难消除,"可这槽子的木头," 指节叩着槽壁,"像是吸了血,怎么洗都有股腥气。"

谢渊将马槽、朱砂、票号、账册、供词在案上摆成圈,最后指向代王:"王爷掌管太仆寺马政,却用官造马槽藏通敌票号;享用边军军饷,却将白银换成瓦剌的战马;甚至不惜杀人灭口。" 他的目光扫过萧显的尸体方向,"就为了掩盖这马槽里的秘密。"

代王的侍卫长突然拔刀:"休得污蔑王爷!" 却被林缚一脚踹翻,从其靴筒搜出的票号上,防伪朱砂的鹰纹与马槽里的完全相同。"连你的侍卫都在帮着取票号," 谢渊的声音震得烛火摇晃,"王爷还要抵赖吗?"

代王的指节攥得发白,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裹着绝望:"没错!这马槽就是藏票号的!" 他指着谢渊,"可你拿我怎样?宗人府不会让你动宗室一根头发!" 谢渊却亮出德佑帝亲赐的 "宗室不宥" 密诏,金色的字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 那是他出发前特意请旨的护身符。

都察院将马槽作为核心证物封存,匠人们小心翼翼地将其拆解,每块木板都标注了位置,拓下的獬豸纹、凿痕、朱砂痕迹汇编成《马槽罪证录》,附在代王案的卷宗后。谢渊在序中写道:"物虽无言,痕能自证。此槽之獬豸,本为辨奸,却成藏奸之器。" 他顿了顿又写,"可见人心之恶,能移器物之性。"

德佑帝翻看卷宗时,指着马槽的照片叹道:"朕赐太仆寺獬豸纹,是盼其能识忠奸。" 他的指节在 "德佑十三年造" 上重重一叩,"没想到竟成了宗室通敌的帮凶。" 随即下旨,凡太仆寺制器,必须刻上年款与监造官姓名,马槽等大型器物加刻 "官造不得私用" 的警示。

代王府的马厩被改建成 "罪证陈列所",空马槽的位置用青石标记,旁边的展柜里摆放着朱砂样本、票号残片、木工工具。前来参观的官员都会被要求触摸马槽的凿痕,感受那粗糙的木茬 —— 就像谢渊在《风宪要略》中写的:"贪官的凿子能毁掉官印,却毁不掉民心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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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夫因戴罪立功被免死,发配边疆牧马。临行前,他在马槽的位置埋下一块木牌,上面写着:"马槽藏银,银藏马骨,骨藏忠魂。" 后来这块木牌被挖到,与萧显的勘验笔记一同收入史馆。

林缚将马槽的木屑装在琉璃瓶中,与朱砂样本、票号存根一同放在都察院的证物架上。瓶身贴着标签:"德佑十六年,代王府马槽木屑,含九转朱砂成分。" 他常对新来的御史说:"查案要学这木屑。" 他指着瓶中沉淀的朱砂,"哪怕被凿、被烧、被洗," 他顿了顿又说,"也要留下一点痕迹。"

谢渊在巡查太仆寺时,总会检查新造的马槽,看獬豸纹是否完整,年款是否清晰。有次发现工匠偷工减料,他没有斥责,只是让人取来代王府的马槽拓片:"你看。" 他指着凿痕,"偷工的代价,可能是亡国。" 工匠的脸瞬间涨红,从此再不敢懈怠。

卷尾

《大吴史?刑法志》载:"代王通敌案,以马槽为证而破,盖因木屑藏朱砂,朱砂映票号,票号连瓦剌,环环相扣,终成铁证。" 此案后,大吴始设 "器物验痕司",专司官造器物的防伪与追溯,世称 "以槽为鉴,以痕为戒"。夫细痕者,非仅器物之迹,亦民心之记也。宣化的风年复一年吹过马厩,扬起的尘土中,仿佛还能看见谢渊与林缚举着火把的身影 —— 他们在黑暗中寻找的,从来都不只是马槽里的秘密,更是一个王朝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