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道傍榆荚仍似钱,摘来沽酒君肯否(第2页)
谢渊将所有证据在案上摆成一圈:中毒的百户、泰和号的朱砂、带有盐引记录的账册、承认投毒的出纳... 最后指向代王:"王爷的宴席," 他的声音震得烛火摇晃,"成了杀人现场;王爷的商路," 指向墙上的地图,"成了通敌路径;王爷的马厩," 顿了顿,"成了藏赃的窝点。"
代王的喉结滚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侍卫长突然拔刀相向,嘶吼着 "谁敢动王爷",却被林缚一脚踹翻在地,从其怀中搜出的密信上,赫然写着 "萧显已除,速将剩余盐引转移至黑风口",落款是 "冯"—— 正是镇刑司指挥使。
左副都御史见势不妙,突然跪地请罪:"臣有罪!臣不该包庇代王!" 他供出自己曾多次为泰和号的假账盖章,每次收受的贿赂都用泰和号的银票结算,"那些朱砂印记," 他的声音哽咽,"臣早就觉得不对劲,却... 却不敢说。"
谢渊让人取来从马厩暗窖搜出的盐引,每张背面都盖着代王府的印信,朱砂在酒中浸泡后,浮现的飞鹰纹与死者掌心的粉末、票号的防伪印记形成完美闭环。"从盐引到马队," 他的指节叩着案上的证据,"从票号到毒酒," 顿了顿,"你们用朝廷的盐引换瓦剌的战马," 冷声道,"再用毒酒灭口知情者。"
兵部尚书的防线彻底崩溃,他颤抖着从袖中掏出一份清单,上面记录着代王三年来通过泰和号转移的盐引数量,总计竟达三千张。"这些盐引," 他的眼泪混着冷汗,"都换成了瓦剌的兵器,藏在黑风口的山洞里。"
林缚突然想起萧显述职文书的最后一句:"明日将带盐引样本面呈谢大人。" 原来百户早已掌握关键证据,却没来得及送出就遭了毒手。他将这句话抄录下来,与盐引、账册一同作为呈堂证供。
谢渊当即下令:"玄夜卫即刻包围黑风口,搜缴兵器;都察院查封泰和号所有分号,缉拿周龙余党;镇抚司提审代王及涉案官员," 他的目光扫过暖阁内垂头丧气的众人,"此案牵连甚广,但国法面前," 顿了顿,"无人能逃。"
当玄夜卫在黑风口山洞里搜出堆积如山的瓦剌兵器时,每件兵器上都刻着细小的 "泰" 字 —— 与泰和号的标记一脉相承。周龙在晋商总会的地窖里被抓获时,正试图用朱砂销毁最后的账册,他掌心的飞鹰纹印记,与萧显、王林案中的标记完全相同。
代王在狱中终于认罪,他亲手写下的供词里,详细记录了如何与周龙、冯指挥使勾结,用盐引、商路、私矿构建通敌网络,而萧显的死,不过是这张大网中又一个牺牲品。
谢渊奏请德佑帝修订《刑验法》,将 "九转朱砂验毒法" 纳入其中,规定晋商票号的防伪朱砂需由户部统一监制,每批朱砂都要留样存档。"毒可藏于细微," 他在奏折中写道,"法必见于毫厘,方能让凶徒无所遁形。"
朝廷还下令改组泰和号等晋商票号,由户部派官监督银钱往来,票号的防伪印记需加入都察院的特殊标记,杜绝私制朱砂的可能。兵部尚书等涉案官员的家产被抄没后,一半充作边军军饷,一半用于抚恤萧显等冤死者的家属。
林缚将萧显掌心的朱砂样本封入琉璃瓶,摆在都察院的证物架上,旁边写着:"细微之处,藏着真相,亦藏着人心。"
玄夜卫在内部展开整肃,要求所有在外查案的人员必须每日传回密报,随身携带 "验毒银片"。萧显的上司因失察被降职,他在谢罪书中写道:"若早察觉百户的异常,若早核查泰和号的账目," 字里行间满是悔恨,"或许能避免这场悲剧。"
谢渊亲自给玄夜卫讲课时,总会用萧显案举例:"破案不仅要靠证据,更要靠对细节的敏感。" 他指着案上的朱砂样本,"这一点红,既是凶手的破绽,也是死者的呐喊。"
林缚在萧显的墓前放上了一枚新铸的玄夜卫令牌,墓碑上刻着 "忠勇" 二字,旁边的小字记录着他发现的所有线索 —— 那些用生命换来的真相,终将被铭记。
泰和号的旧址被改建成 "警示教育馆",进门处的展柜里,并排摆放着萧显的验尸记录、泰和号的朱砂样本和代王的供词。前来参观的官员都会被要求触摸一块刻着飞鹰纹的朱砂石,石上的铭文是谢渊亲笔所书:"莫伸手,伸手必被捉;莫存私,存私必露痕。"
馆内的讲解员是萧显的儿子,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他总能准确说出每处证据的来历,眼神里的坚定让人想起他的父亲。"我爹说," 少年指着朱砂样本,"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
暖阁里的青砖后来被撬起,送往史馆保存,上面的指痕和朱砂印记永远定格了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就像谢渊常说的:"案可以破,人可以罚,但这些痕迹," 他的目光望向远方,"是留给后人的镜子。"
卷尾
《大吴刑案汇编》载:" 萧显案,以朱砂为破,牵涉代王、镇刑司、晋商等多方势力,终以物证闭环定谳。"此案后,大吴始设" 朱砂监 ",专司票号防伪与毒物检验,世称" 以红砂破黑幕 "。夫细节者,破案之基也,正如谢渊在《刑验要略》中所言:" 罪迹藏于微末,唯静心细察者能识,此非智巧,乃心正也。" 宣化的雪年复一年覆盖大地,却盖不住青砖上的指痕,就像公道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