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今夜不知何处宿,平沙万里绝人烟(第2页)
谢渊的心头一震,三年前正是代王开始掌管宣府马政的时候。他想起《大吴宗室传》记载,代王在德佑十三年曾 "私访瓦剌",美其名曰 "考察马种",实则很可能是在那时与敌寇定下了借道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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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王的长史想夺回地图,林缚却故意将图打翻在酒液里,更多的瓦剌文在酒液中显形,连成 "七月初七,黑风口会师" 的句子 —— 那正是去年瓦剌大举入侵的日子。
林缚在整理散落的图卷时,发现羊皮背面有处夹层,里面藏着一张小纸条,上面用朱砂写着 "每处中转站,留十石粮、五副甲"。字迹与代王的亲笔批示如出一辙,那是给瓦剌的 "补给清单"。
"王爷倒是周到," 谢渊将纸条拍在图上,"连敌寇的粮草、军械都替他们备好了。" 代王的脸在烛火下扭曲如鬼,他没想到这藏了三年的秘密,会被一杯酒液揭开。
兵部尚书突然瘫坐在地,纸条上的 "五副甲",正是去年军械库失窃的数量,当时他报的是 "锈蚀销毁",实则通过代王府马队送给了瓦剌。
林缚从袖中掏出一份供词,是甘肃镇清水驿驿丞的笔录:"代王府马队每月初三必到," 供词上写着,"他们不换马,只换令牌,将 ' 采办 ' 令牌换成 ' 瓦剌商队 ' 的通关牒,换完就走,前后不过一刻钟。"
谢渊的指节叩着供词:"这就是为何瓦剌商队总能顺利入关," 他望向代王,"因为他们用的是王爷给的 ' 通行证 '。" 代王的侍卫突然拔刀,却被玄夜卫按住,刀鞘上的飞鹰纹在烛光下泛着寒光 —— 与瓦剌细作的腰牌标记相同。
通政司参议突然站出来,从怀中掏出代王与瓦剌首领的往来书信,信中说 "商路已备妥,七月初七如约"。"这是去年截获的," 他的声音发颤,"怕遭报复一直没敢交," 顿了顿,"信里的商路图,与王爷献的一模一样。"
代王指着他骂 "伪造",参议却亮出信封上的火漆 —— 那是代王府的专用印泥,与都察院备案的 "代王亲启" 信件火漆完全一致。"火漆掺了宣府特有的朱砂," 谢渊补充道,"全天下只有王爷的印泥如此。"
谢渊拿出甘肃镇总兵的密信,信中说 "代王府马队多次阻挠边军巡查黑风口",甚至在去年六月打伤了试图盘查的哨兵。"总兵怕得罪王爷," 谢渊的声音带着沉痛,"只能忍气吞声,直到上月战死沙场,才托人将信送出。"
总兵的死讯上个月刚传到京城,朝廷追封他为 "忠勇伯",却不知他是因发现代王通敌才遭报复 —— 战死那天,他本要带着马队通敌的证据进京。林缚的拳头攥得发白,那位总兵是他的同乡,曾教过他骑射。
被押解到京的泰和号掌柜,在商路图前终于认罪:"是代王让我们在中转站接应瓦剌人," 他的指甲抠着地面,"每次交接都给我们三成利,镇刑司的冯指挥使说,出事有他兜着。"
他还供出,去年七月初七的入侵,代王府马队提前三天就在黑风口埋下了干粮和水,瓦剌骑兵靠着这些补给,才能在边军察觉前突袭成功。"那些补给清单," 掌柜的声音嘶哑,"都由长史签字画押。"
代王在铁证面前仍不死心,指着商路图大喊:"一张图说明不了什么!" 谢渊却将七处重合点的土壤样本、马队留下的蹄印拓片、瓦剌人的供词一一摆在图上,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王爷还要看什么?" 谢渊的目光如刀,"要不要请瓦剌首领来对质?" 代王的脸色惨白如纸,他知道瓦剌那边早已约定 "事泄则弃车保帅",此刻绝不会认账,但这些证据已足够定他的罪。
兵部尚书突然跪地求饶,说愿意指证代王,以求从轻发落。代王狠狠瞪着他,骂道:"你这反复无常的小人!" 却忘了自己当初就是用高官厚禄拉拢对方的。
代王突然看向谢渊,语气软下来:"谢大人,只要你放过本王," 他的指节叩着案上的玉如意,"宣府马政的肥差给你,再加黄金千两,如何?"
谢渊冷笑:"王爷觉得,都察院的獬豸补子," 他指了指官服,"是能用黄金买的?" 代王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突然发疯似的撕扯商路图,却被林缚按住,碎羊皮在他手中飘落,像一群绝望的蝶。
左副都御史趁机撇清关系,说自己 "从未参与",却被谢渊拿出的 "分赃记录" 堵住嘴 —— 他去年从代王那里分到的战马,足足有五十匹。
玄夜卫的脚步声在暖阁外响起,谢渊亮出都察院的 "拘押令":"代王萧灼,涉嫌通敌叛国," 他的声音朗朗,"即刻收监,听候三司会审。"
代王被押走时,突然回头盯着商路图,嘶吼道:"那不是商路,是活路!" 活路?谢渊望着图上蜿蜒的红线,那分明是用边军鲜血染红的死路。林缚将散落的图碎片一一收起,他要把这些碎片拼好,作为呈给陛下的最后一份证据。
三法司在都察院大堂会审时,商路图的复原件被挂在正中,七处重合点用红圈标出,旁边摆着对应的证据。代王在铁证面前终于低头,承认 "为多获战马,与瓦剌约定借道,后被胁迫通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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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渊却拿出他与瓦剌首领的密约,上面写着 "事成后割宣府三城为谢",戳穿了他 "被胁迫" 的谎言。最终,代王被判 "削爵赐死",涉案的兵部尚书、左副都御史等官员,或斩或流,朝堂为之一清。
林缚在整理卷宗时,将商路图的碎片装裱成册,取名《罪路图》,警示后人商路不可私借,边防不可松懈。
谢渊奏请重新勘定茶马古道,废除代王私拓的七处 "中转站",改由边军、都察院、户部三方共管,每处关卡都设 "三堂会审" 的盘查制度。"商路即国脉," 他在奏折中写道,"脉通则国兴,脉阻则国危,断不可假手私人。"
德佑帝准奏,命林缚主持商路整改,他沿着当年的路线巡查,在七处重合点立碑,碑上刻着 "边患源于内奸" 六个大字,碑后列出代王通敌的罪状。
谢渊建议对宣府、大同、甘肃三镇的边军进行换防,避免将领与地方势力勾结。德佑帝采纳了他的建议,换防后的边军在黑风口等要地增设岗哨,马队过关需持 "三衙会签" 的文书,再无 "代王府免检" 的特例。
林缚在黑风口的新岗哨前,看见边军正在查验一队晋商马队,马夫们规规矩矩地出示文书,再没有当年的嚣张。岗哨的石墙上,挂着《罪路图》的摹本,每个哨兵上岗前都要默记上面的教训。
片尾
朝廷在茶马古道的必经之地设立 "官市",由都察院派御史监督,瓦剌商队需持 "明符"(边军签发的通行证)、"暗符"(玄夜卫的防伪印记)才能入关,交易全程记录在案。
谢渊在巡查官市时,看见瓦剌商队的马夫与中原商贩用手语交流,气氛平和。他想起代王的《罪路图》,叹道:"商路本无善恶,善恶在人。" 林缚在一旁补充:"就像这图,既可藏奸,亦可兴邦。"
官市的石碑上,刻着谢渊题写的 "互市以信,守边以忠",成为新的商路准则。
甘肃镇的百姓重新回到黑风口附近居住,他们在当年的中转站旧址开垦荒地,种上庄稼。老人们说,自商路整改后,瓦剌再没来袭扰过,夜里能听见的,只有茶马古道上的马铃声,清脆而安宁。
林缚在黑风口遇见一位放羊的老汉,他的儿子就是去年战死的哨兵。老汉指着新立的岗哨:"现在好了,路归朝廷管,贼寇进不来了。" 他的羊圈,就搭在当年马队藏粮的山洞旁,洞里的粮食早已被边军运走,只留下淡淡的麦香。
那幅引发风波的商路图,最终被收入史馆,旁边附着重合点的证据说明。《大吴史》在记载此事时写道:"德佑十六年,代王私拓商路通敌,谢渊以图为证,诛奸佞,整边备,茶马道复归正途。"
史馆的史官在图旁题注:"一图可亡邦,一图可兴邦,在人不在图。" 这句话,成了后世治理边地的至理名言。
边军的马队经过古道时,会在槐树下歇脚,老兵们给新兵讲代王通敌的故事,指着槐树说:"这些树,是用奸臣的骨头喂大的,要记住教训。"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在重复谢渊的话:"商路即民心,守住路,就是守住民心。"
卷尾
《大吴史?边防志》载:" 茶马古道之险,不在山高路远,奸人借道。德佑之变,代王以商路图通敌,幸得谢渊察其奸,七处重合终成铁证。" 夫图者,器也,用之正则利国,用之邪则祸民。后世治边者,必亲验商路、严查通牒,皆以代王为戒。宣化的风,年复一年掠过古道,吹老了槐树,吹淡了血痕,却吹不散图上那七处红圈 —— 那是刻在王朝边防上的警示,永远提醒着后来者:防外必先安内,守边必先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