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第2页)
凿下的石屑里,谢渊发现了《内官不得干预外政》的条文残片 —— 字迹已模糊,却仍能辨出 "内官" 二字。萧枫的手指抚过石面,新刻的飞鹰纹缺了鹰嘴,恰合《大吴律》中 "内官越权" 的刑罚条目,仿佛匠人在凿去飞鹰的同时,也在凿刻着国法的尊严。
"他们改得了堤石," 老匠人低声道,将凿下的飞鹰纹石屑装入布袋,"改不了民心。" 布袋上,隐约绣着当年河工的号衣纹样,针脚间藏着未褪的血色。
涿州矿场的物料房里,灰尘在光束中飞舞,谢渊的勘合符扫过账本,"铁矿出库" 条目下的朱砂印,与王林的新印完全吻合,印泥里的赤铁矿粉,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王猛每月供铁三千斤," 他指向《矿场月报》,"却记在 ' 河工损耗 ' 名下,三年间,损耗的铁矿足够铸十万副甲胄。"
掌矿虎的亲随突然招认,声音里带着哭腔:"铁砂铸了腰牌、甲胄," 他的手指颤抖,指向墙角的模具,"还有... 还有陛下的玉印,王公公说,这是为了... 为了护国..." 谢渊的目光落在模具上,飞鹰纹的凹槽里,还沾着未清理的铁砂,砂粒间嵌着半片河工的衣角,布料上的血渍,早已变成深褐色。
"这些铁," 他的声音如铁,"本应筑成长城,却成了权臣的囚笼,困住了边军,困住了河工,也困住了大吴的江山。"
午门之外,阳光刺眼,谢渊的獬豸补子已被鲜血浸透,廷杖落下的声响里,他听见王林的冷笑:"谢大人屡抗圣命,莫不是想学建文朝的铁铉?" 话音未落,又一杖落在他背上,疼得眼前发黑。
"铁铉守的是城门," 谢渊的牙齿咬得发响,血腥味在口中蔓延,"臣守的是祖训,是大吴的国法,是千万黎民的安生日子。" 他忽然看见,围观的官员中,有人悄悄摸向腰间的飞鹰纹荷包 —— 那是飞鹰厂 "同党" 的信物,绣工精致,却藏着无数冤魂。
血滴在青砖上,竟聚成獬豸的轮廓,与城墙上的铁犀倒影重叠,仿佛獬豸神兽在血色中苏醒,睁开了沉睡已久的眼睛。
乾清宫的暖阁里,炭火烧得正旺,德佑帝望着玉印在刑具上显形的祖训,手指划过《神武会典》的禁条,目光在 "内官不得干预外政" 处停留许久。"奶哥," 他的声音里带着疑惑,"你说兼掌镇刑司是为了肃贪,为何刑具却显祖训?"
王林的蟒纹披风闪过一丝慌乱,却仍强作镇定:"陛下,定是谢渊暗中捣鬼,他... 他勾结外臣,妄图颠覆..." 话未说完,谢渊已被林缚扶入,衣上血渍未干,袖中《铸印局密档》飘落:"陛下,玉印磁粉依《奸党罪》调配," 他指向刑具上的显形文字,"此乃太祖爷留下的制衡之法,磁粉取自獬豸亭础石,专克飞鹰厂的私矿铁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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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佑帝的目光在密档与王林之间游走,终于落在 "内官不得干预外政" 的条文上,手指轻轻叩击御案,仿佛在叩问太祖的在天之灵。
涿州矿场的矿道里,阴冷潮湿,萧枫的刀劈向飞鹰纹铁门,铁砂从门缝中涌出,在月光下显形 "夺门" 二字,字迹间还带着未干的血痕。"按谢大人的密信," 他对副将说,刀上的獬豸纹在矿灯下发亮,"王猛的私兵藏在铁矿深处,用的是咱们边军的粮饷铸的甲胄。"
矿灯照亮的瞬间,千具飞鹰纹甲胄在铁砂中显形,每具甲胄的腰牌上,都刻着三法司官员的编号,编号旁的飞鹰纹,比镇刑司的官印多了一道爪痕。萧枫忽然明白,谢渊为何要在物料签领单上画缺角獬豸 —— 这些甲胄,正是用本该修堤的铁砂铸的,每一片甲叶,都浸着河工的血。
"砍断腰牌!" 他的刀光闪过,飞鹰纹腰牌落地的声响,像极了都察院的冤鼓,敲醒了矿道里的冤魂,也敲碎了权臣的美梦。
文华殿的二次廷议上,气氛凝重,谢渊展开萧枫送来的甲胄,腰牌上的官员编号与《三法司名录》完全吻合,每个编号旁,都用赤铁矿粉画着小小的飞鹰。"陛下请看," 他的笏板指向飞鹰纹,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内官兼掌刑名,终成养虎为患,这些甲胄,都是用边军的饷银、河工的血肉铸的!"
德佑帝望着甲胄上的铁砂,忽然想起镇刑司刑具显形的祖训,想起太祖爷在《铁榜文》里的谆谆告诫。"王伴伴," 他的声音冷如铁砂,"你说的 ' 清风宪 ',就是用边军的铁,铸自家的甲,用河工的血,染红自己的蟒纹披风?"
王林的膝盖终于触地,蟒纹披风上的飞鹰纹,在祖训的光芒中显得格外刺眼,仿佛被剥去了所有伪装,露出了内里的贪婪与狰狞。
都察院的密档库里,烛火摇曳,谢渊将飞鹰纹补子、腰牌、物料签领单封入铅盒,盒面刻着 "铁犀镇朝" 四字,笔触刚劲,如铁犀的独角,刺破黑暗。林缚递来新的密报,末句 "三法司印已失" 的旁边,画着三只展翅的飞鹰 —— 那是飞鹰厂余党的最新暗语,鹰爪所指,正是三法司的方向。
"大人," 林缚的声音里带着忧虑,"王林虽倒,还有..." 谢渊抬手止住他的话,目光落在《大吴官制考》的空白页,那里,他用朱砂悄悄画了个完整的獬豸,獬豸的独角,正对着铅盒上的飞鹰纹。
窗外,镇刑司的飞鹰旗正在飘落,却在街角的阴影里,三盏飞鹰纹灯笼悄然亮起,灯光摇曳,如同权臣未死的野心,在黑暗中蠢蠢欲动。
德佑十五年二月初一,寒风凛冽,谢渊站在铁犀神像前,望着新铸的獬豸纹堤石,石面上的獬豸独角,在阳光下闪着冷光。老匠人递来刻刀,刀柄上缠着当年河工的红绳,绳结间还沾着未褪的泥浆:"大人,该刻新的祖训了。"
他接过刻刀,在堤石上落下第一笔,寒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内衬的獬豸补子 —— 补子的线脚虽已磨损,却在阳光下愈发鲜明,仿佛历经磨难,却从未褪色的初心。远处,萧枫的快马踏过铁砂,带来涿州矿场清剿的捷报,却也带来新的密信:三法司的典籍里,还有更多飞鹰纹的暗记。
谢渊的刻刀顿了顿,望向紫禁城方向,那里,王林的蟒纹披风已不再飞扬,可飞鹰厂的阴影,却像铁砂一样,嵌在官制的砖缝里。他知道,这场与飞鹰厂的斗争,才刚刚开始,而他手中的刻刀,终将在官制的长卷上,刻下永不褪色的獬豸纹,就像铁犀镇守黄河,獬豸镇守官制,千年不倒,万年不摇。
卷尾
太史公曰:观铁犀镇朝之事,知官制之患,患在权,更患在私。王林借 "清风宪" 之名,行专权之实,兼掌镇刑司与飞鹰厂,破神武之制,坏祖训之纲,其心可诛,其罪当万死。然谢渊以祖训为刃,以物料为证,暗调玉印,明凿堤石,终使奸佞伏法,风宪复振,非独其智,乃其忠也。官制之固,在法不在权;风宪之威,在公不在私。后之居官者,当以谢公为鉴,守祖训如守堤,肃官纪如肃河,方保大吴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