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
卷首语
《大吴兵备志》载:" 京城之防,防在垣,更防在。" 德佑十五年元宵,紫禁城的琉璃瓦上落着细雪,九门传来沉重的闭门声。谢渊的勘合符突然震颤,符面獬豸纹与飞鹰纹暗记剧烈相斥 —— 这是玄夜卫传来的特级警讯,镇刑司缇骑的甲胄,此刻正沾满涿州矿的铁砂。
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
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
野云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
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
元宵夜三更,正阳门的铜锁在铁砂雨中发出闷响。王林的蟒纹披风扫过结冰的门闩,缇骑甲叶相撞声里混着蓝焰爆鸣 —— 那是涿州铁粉遇硫黄的特有反应。"陛下," 他的声音混着风雪,"臣为防瓦剌细作,暂封九门。"
谢渊的目光落在甲胄缝隙:"甲叶嵌铁粉三成七," 他轻叩勘合符,"王猛矿的三淬铁砂,煅烧有蓝焰。" 工部郎中趋前,展开《矿物化验册》:"此铁含硫量超标,唯掌矿虎私矿能炼。" 话音未落,城头飘来铁砂组成的飞鹰纹,在灯笼下显形为 "清君侧" 三字。
德佑帝的手指抠进龙椅扶手,望着城下如铁砂海般的缇骑,忽然想起三十年前,王林作为东宫伴读,曾用铁砂为他捏制獬豸玩偶的场景。"奶哥," 皇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为何锁城?"
王林的袖口渗出冷汗,却仍保持着惯有的恭谨:"陛下忘了涿州矿难?瓦剌细作能借河工混进城来..."
社稷坛的铁犀神像前,谢渊的勘合符划过独角,内侧的 "戊申年正月十五" 在月光下显形。"河工账册呢?" 他的声音压过风雪,工匠撬开铁犀腹盖的瞬间,众人倒吸冷气 —— 泛黄的《九门布防图》上,撒满涿州铁砂。
陈彪的亲随突然抽搐倒地,口中溢出蓝焰:"铁砂... 飞鹰信..." 谢渊捡起布防图,铁砂遇体温显形瓦剌文:"内外夹击。"《镇刑司火攻密则》在风中翻开:"以铁砂为信,蓝焰为号,五虎亲启。"
"图中朝阳门标注铁粉伏兵," 谢渊指向图上红点,"与缇骑甲叶用铁量吻合。" 他的指尖划过图册边缘,硫黄味混着铁锈,正是镇刑司诏狱的气息。王林的身影在铁犀阴影中冷笑:"谢大人,铁犀乃先帝所铸,您撬开它,是何居心?"
乾清宫的烛影里,德佑帝的印盒打开时,飞鹰纹玉球滚落案头。谢渊的勘合符轻触玉面:"蓝田次矿," 他请工部玉器郎展鉴,"纤维结构松散,与奶娘信物的和田玉不同。"
印盒夹层的硫黄纸在火上显形 "清君侧",翰林院侍书的声音发颤:"横画收笔挑钩," 他对照王林《平贼檄》,"此乃王公公特有笔法。" 谢渊忽然发现,玉球鹰眼处嵌着碎玉 —— 正是十年前王林为救他而损坏的东宫玉佩残片。
王林扑通跪倒:"陛下,这是奶娘临终前..." 话未说完,谢渊已扯开盒底暗格,露出瓦剌文密约:"戊申年正月十五,与铁犀刻字吻合。王公公,您用奶娘信物藏逆约,于心何安?"
东华门外,萧枫旧部的军旗在雨中低垂,"清君侧" 三字逐渐模糊,露出底层的 "夺门弑君"。谢渊命人收集浸出液,工部化验官跪地禀报:"含鱼胶、涿州铁粉," 他展开《毒物化验册》,"与李豹私库账吻合。"
"李豹的水浸显影术," 谢渊望向军旗,"铁粉拌鱼胶,遇水胶溶。" 旗角的飞鹰纹在灯笼下显形,爪距七分 —— 正是孙彪的缇骑靴印。萧枫的副将突然跪倒:"大人,旗是昨夜换的... 他们说奉了您的命令..."
雨声中,远处传来瓦剌号角,与铁砂遇水的滋滋声交织成死亡协奏曲。王林的声音从城楼飘来:"谢渊,你教边将造反?"
谢渊突然命人点燃铁砂,蓝焰腾起处,瓦剌文密约在夜空中显形:"戊申年正月十五,里应外合。" 他展开《王猛矿场账本》:"去年腊月供铁三千斤," 指节敲在签收花押上,"鹰爪式笔锋,非王林莫属。"
大理寺卿呈上笔迹鉴定:"与镇刑司调兵符一致。" 王林的瞳孔骤缩,手摸向腰间的三淬铁剑,剑鞘上的飞鹰纹与铁砂显影完全相同。"陛下," 谢渊的声音盖过烽火,"他要用九门铁砂,为瓦剌开道!当年涿州矿难,三百河工就是被这种铁砂活埋的!"
德佑帝望着蓝焰,忽然想起奶娘临终前的话:"双鹰护主,缺一不可。" 此刻,殿外的飞鹰旗正遮蔽獬豸旗,如同当年王振的阴影,再次笼罩紫禁城。王林趁机高呼:"陛下,谢渊才是通敌者!他私开铁犀,毁先帝遗物!"
朝阳门的杀声传来时,谢渊扯开缇骑甲叶,内侧的铁粉袋散落满地。"每门伏兵三百,人携铁粉五斤," 他指向《九门布防图》,"图中红圈正是藏兵处。" 当值太监跪地禀报:"九门守将皆换飞鹰腰牌!"
大理寺勘验官呈上腰牌:"三淬铁粉铸造," 他翻开《金属锻造档》,"与王猛矿工艺一致。" 谢渊的目光扫过城头,飞鹰纹腰牌在雪中闪烁,像极了涿州矿难时,那些浸着河工血的铁砂。王林在城楼狂笑:"谢渊,你以为破了铁砂阵,就能保得住紫禁城?瓦剌大军已过居庸关!"
都察院的密室内,谢渊将印盒玉球、硫黄纸、密约摆成三角。"玉球伪,密约伪," 他的勘合符划过硫黄纸,"唯有印盒夹层的密写,暴露了王林的笔锋。"
翰林院侍书递上三十份手札:"每幅 ' 清' 字收笔皆挑钩," 他的手指在烛光下发抖,"从万历三十年至今,从未变过。" 谢渊忽然望向窗外,镇刑司方向腾起蓝焰,那是飞鹰厂最后的密信。"王公公," 他忽然轻笑,"您当年教臣习字时,可曾想过今日?"
王林的面色铁青:"谢渊,你不过是个风宪官,懂什么叫保家卫国?"
工部的物料房内,《矿物入库单》在烛光下泛着冷光。"王猛矿去年供铁," 侍郎的手指划过泛黄的纸页,"镇刑司独吞,未入官方矿场。" 谢渊的勘合符吸起案头铁砂,与缇骑甲叶的成分完全一致。
"三淬三锻," 他指向《矿物锻造谱》,"碎屑边缘三圈锻打纹,正是王猛的 signature。" 窗外,玄夜卫正押解王猛的亲随,他们的靴底,还沾着涿州矿的红土。谢渊忽然明白,所谓铁砂阵,不过是用边军饷银、河工血、官宦贪炼就的毒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