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谢渊奏劾晋王萧泓疏
谢渊奏劾晋王萧泓疏
臣谢渊稽首顿首,上奏德佑皇帝陛下:
破题
臣闻:国法者,悬于九天之权衡,不可偏废;民生者,固于九地之根本,不可动摇。今晋王萧泓结党蠹政,内监王真朋比为奸,兼之黄河决堤于开封,此三孽如蛀虫蚀柱,若不速除,恐致宸居倾圮,宗社危殆。臣敢沥血陈辞,以裨圣听。
承题
晋王萧泓,爵封宗藩,本当藩屏帝室,却行同枭獍。自德佑元年至今,干犯天宪者三:
其一,私改盐法。假「魏王旧军」之名,截流河东盐税银五万四千两,注籍《盐商密账》第三册,有潞州盐商王三泰花押为证;
其二,蠹害河工。借治河之名,克扣工银二十万两,致开封堤坝以泥沙充石、草绳代桩,今岁决堤溺毙百姓三千七百四十二人,见《开封府灾伤册》卷十七;
其三,私蓄甲兵。阴购佛郎机炮四十尊(见《市舶司违禁品清单》),豢养死士三百,操练于晋王府西跨院,有玄夜卫密探绘图为据。
内监王真,司礼监秉笔,不思忠慎事上,反为晋藩鹰犬:收盐商火耗银八万六千两,藏于顺天府私宅古井(掘井得银时,有锦衣卫百户王锐见证);改献陵石料价码,侵吞官银十五万两,账册藏于文华殿典籍库夹层;尤甚者,私拆三边军报,匿开封灾情月余,致饥民相食,此实汉唐宋明以来,内宦干政之极恶。
起讲
且夫黄河者,国之血脉,自昆仑东注,横穿九省,《禹贡》载 "导河积石",此万世不易之经也;河工者,民之膏脂,每岁征夫十万,耗银百万,《河防通议》记 "一堤之费,可养千户",此生民血汗之聚也。今德佑十年秋,河决开封铜瓦厢,浊浪排空,平地水深三丈,周回数百里田庐漂没,《开封府灾册》记 "溺毙三千七百四十二人,饥民二十万流离",道殣枕藉于道,哀鸿号泣于野。
臣亲率玄夜卫勘灾决口,见堤坝内侧腐木纵横 —— 其木多为陈年朽柳,本应三年一换,《河工物料簿》却记 "新购松木";蝼蚁穿穴如蜂房,穴径寸许,深达丈余,《堤工验料单》原注 "夯土坚实",实则虚铺浮土;更有桩木朽烂如糟糠,臣以手轻折,应声而断,内芯已蛀成蜂窝状,而工部核销账册竟记 "柏木桩长三丈,径尺五"。
询之幸存河工,皆言 "每丈堤坝,应下石料两千斤,实仅五百斤,余皆以黄河泥沙充数;桩木应深植地下两丈,实仅三尺,以草绳捆扎敷衍"。查晋王府亲信河官张通判账册,每丈堤坝克扣工银三两,累计二十万两,尽入晋王私库。此非河神震怒,实乃奸佞以民命为渔利之资!王真之流视河防如金穴,每尺堤身皆裹河工血肉,致黄水倒灌时,堤坝如纸糊泥筑,一溃千里,城郭化为泽国,白骨曝于黄流,冤魂号于浊浪,此诚天地不容、神人共愤!
入题
伏查《大吴会典》卷一八五《宗藩条例》:「凡宗藩谋逆者,首犯凌迟处死,诛三族,家眷没入浣衣局;从犯斩立决,财产籍没。」又《刑律》卷九「监守自盗条」:「内监贪墨满千两者,凌迟处死,曝尸三日。」晋王萧泓所犯十八款重罪,件件凿凿,触逆祖制:
私铸伪币乱纲:于晋王府西跨院设私铸局,仿造「德佑通宝」伪币十万贯,工部钱法堂勘验报告载:「伪币铜铅比例为三比七,较官铸『六铜四铅』轻三钱二分,边廓毛刺如锯齿,内穿不圆,实乃市井恶钱。」
伪造勘合欺君:潞安驿站查获蜡模四十二枚,其中「都察院勘合」印模边角缺如犬牙(见神武三十七年《御史失窃案宗》插图),九叠篆纹错刻为八叠,火漆成分验为「蜂蜡六、硫黄三、晋王府辰砂一」,与《舆服志》规定的「蜂蜡七、松脂三」制式相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