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轻剑斩黄泉 作品

第317章 披发奔流,悠悠谁歌!(第2页)

王真扑通跪倒,额头撞得金砖咚咚作响:"陛下!内监无外官俸禄," 他偷瞥内阁首辅 —— 后者袖口的麒麟纹暗绣与晋王府长史服饰如出一辙,"不纳火耗," 声音里带着哭腔,"如何维持宫中用度?"

谢渊横跨半步,身影如墙挡住王真向朝臣求援的视线:"太祖定《宪纲条例》," 展开泛黄的洪武年间刻本,首页 "内监干政者斩" 的朱砂字灼灼逼人,"内监品秩定在四品以下," 他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群臣,"王真身为正三品掌印太监," 指向账册上 "调拨盐税银五万两" 的记录,"私通魏王萧烈,资助私军粮饷," 声音陡然拔高,"这不是干政," 顿了顿,"难道是奉公?!"

"陛下," 谢渊长跪不起,脊背挺直如太行山上的千年古松,"王真之罪,不在贪墨银钱," 他的眼中泛起泪光,"而在践踏太祖皇帝亲定的祖制,让官官相护的黑网," 抬头望向御座,"遮住了陛下望向百姓的双眼!"—— 殿外的风雪突然加大,却吹不动他如铁的脊梁。

德佑帝凝视拓片上的蟠龙纹,恍惚看见元兴帝萧珏当年挥剑斩除干政内监的身影。他猛然伸手,按在冰冷的石纹上,仿佛握住了祖宗的律法之剑:"太祖皇帝说 ' 内监干政者斩 '," 他望向三法司官员,声震屋瓦,"王真及同党,依《元兴朝内监禁令》严勘,有敢包庇者,罪同谋逆!"

退朝钟鼓响起,谢渊立在殿阶,看王真的囚轿消失在风雪中。内阁首辅走过,袖口麒麟纹在风里若隐若现,低声道:"谢大人这一仗,打得漂亮。"

谢渊避开他的手,掌心留着拓片的棱角 —— 那是长期查阅典籍磨出的茧,"阁老可知," 他压低声音,"镇刑司井中账册还有三成," 故意停顿,"记着您门生在山西任上的 ' 冰敬 '。"

首辅的手猛地缩回,袍袖拂过谢渊胸前的 "天宪" 关防。书吏凑近,呈上沾着井水的密报:"大人,黄河铁犀腹中的晋王私军布防图," 他压低声音,"已查探到藏在第三根犀角内。"

谢渊望向午门,元兴帝所立的《内监禁令》石碑在风雪中巍然矗立,碑额的蟠龙纹与殿内拓片一模一样。他知道,这一仗赢在太祖皇帝定下的铁律,赢在泽州百姓的血泪实证,更赢在 "官制为民" 的初心。王真的翡翠扳指终会断裂,而刻在石碑上的律法,永远不会被风雪侵蚀 —— 正如泽州百姓缝在他袖口的补丁,虽粗陋,却承载着天下苍生对清明吏治的期盼,这份期盼,比任何翡翠都更加珍贵,比任何条例都更加沉重。

片尾

司礼监值房内,王真盯着墙上的《内监条例》,忽然发出笑声。他伸手摩挲着翡翠扳指的裂痕 —— 那是在文华殿跌落时磕坏的。"祖制,祖制," 他对着虚空喃喃,"萧武皇帝若泉下有知," 顿了顿,"该看看他的子孙," 又笑了,"如何用祖制当刀,斩他亲手定下的内监。"

雪越下越大,谢渊站在都察院的天井里,望着李安的灵位。供桌上,那枚未启封的生漆蜡丸静静躺着,像李安最后留在世上的微笑。他忽然明白,御前对质赢的不是他谢渊,而是刻在石碑上的祖制,是沾着百姓血泪的实证,是千万个像李安那样舍命护法的人。

当更夫敲响初更的梆子,谢渊展开新的奏疏,狼毫在桑皮纸上落下:"请复《元兴禁令》,严内监干政..." 窗外的雪光映着字迹,仿佛看见无数个黎明,正在律法的光芒中,慢慢升起。

卷尾

太史公曰:观谢渊御前对质,知律法之辩,首在据典;贪腐之破,贵乎实证。王真以《内监条例》为盾,却不知条例之上有祖制,祖制之中含民心;谢渊以《元兴禁令》为矛,更兼账册供词为刃,方得直刺贪腐七寸。

其精妙处,在于层层递进的破局逻辑:先以祖制正条例之偏,再以实证堵巧辩之口,终以民心动帝王之听。当翡翠扳指撞上石碑条文,当生漆蜡丸对照火漆密信,可知:官制之善,在层层设防;吏治之清,在环环相扣。谢公此役,非逞口舌之利,实仗制度之威 —— 制度如网,实证如纲,纲举则目张,法明则腐惧。

后世观之,当记:朝堂之上,无真空之辩;律法之下,无私利之徒。谢渊之胜,胜在将祖制民心熔为一炉,把条例实证锻成一剑,在官官相护的迷局中,辟出一条直通天听的律法大道。此等风仪,正如元兴帝所立石碑,历经风雪,永不蚀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