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将军玉帐貂鼠衣,手持酒杯看雪飞(第2页)
吏部尚书王翱适时出列,手中考成簿的黄绫封面映着烛火,边缘火漆封印显示此乃都察院十三道联署原件:"陛下,谢渊任左都御史以来," 他的声音如洪钟撞殿,"按《考成法》纠劾贪吏百二十员,核减赋税八万两 ——" 翻开内页,每道弹劾都附有人证供词、物证清单,"所清退兵丁足充一卫,兵器甲胄刻有 ' 晋' 字暗记," 指节停在都察院评语处,"十三道御史联署:' 总司风宪,实心任事,有古大臣之风 '。"
德佑帝的手指划过考成簿上的朱砂批注,忽然想起今春谢渊冒雪呈递的《预备仓粮册》,每粒米都用蝇头小楷注着 "泽州李家庄灾民王大郎捐",册尾还粘着半片冻僵的菜根 —— 那是灾民在雪地里挖到的最后口粮。王真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翡翠碎屑刺破皮肤,血珠滴在青砖上,恰好落在谢渊实证册里银票残片的 "晋王府" 暗记旁,像极了给贪腐盖上的血印。他忽然意识到,这个曾在黄河边铸铁犀的左都御史,早已将官官相护的黑幕,铸进了律法的厚重碑铭。
是夜,值房炭炉烧得噼啪作响,谢渊的影子被火光投在窗纸上,随扑窗的雪花轻轻晃动。案头《实证册》第三页的银票残片泛着微光,潞州桑皮纸粗糙的纤维间,"晋王府" 的暗记青灰如旧,像道结不了痂的伤口。
贴身书吏李安捧着炭炉进来,炉灰里半片焦纸蜷曲着:"大人,张楫书房的炭炉里检出这个。" 焦纸上 "铁犀腹内清单" 几字已模糊,"盐引分润私军粮饷 " 的残笔却刺目 —— 正是黄河铁犀腹内藏着的晋王分赃记录,和他随身携带的《河防图成》布防图,像贪腐的左右两手。
李安递上拓片,新印的麒麟纹多了尾羽,谢渊指尖划过,摸到细微的颗粒 —— 是晋王府私矿的红胶土。他想起白日廷推时王真断裂的翡翠朝珠,每颗珠子都沾过灾民的泪,如今换了印纹,不过是把贪腐的皮换了。
新赐的都察院关防沉甸甸压在掌心,铜纽还带着御赐的温热。这是德佑帝亲授的左都御史关防,纽绳上的黄绦未剪,却比旧关防重了许多。窗外雪光映着关防,在地上投出方正的影子,像块镇河的铁犀角。
更夫梆子声穿过雪幕,谢渊提起狼毫,砚台里的墨汁映着雪光。实证册扉页上,他写下 "冰敬炭敬,敬的是私囊;国法王法,护的是黎庶",笔力渗透纸张 —— 就像白日碾碎的翡翠珠,在心里留了印子。
炭炉爆出火星,谢渊望向窗外,紫禁城的飞檐在雪中冷硬如铁,却有细雪慢慢盖住瓦缝。新关防、银票残片、焦纸、拓片,在案头摆成一列,像等着明日早朝的兵士。玄夜卫换防的声响传来,靴底积雪踩得咯吱响,惊飞了檐角的雪。
他吹熄烛火,雪光成了唯一的亮。关防的轮廓在暗中清晰,就像黄河边的铁犀,不管夜色多深,总盯着河水的流向。那些藏在铁犀腹里的清单,夹在实证册中的残片,终将在晨光里,让贪腐无处可藏。
卷尾
太史公曰:观谢渊廷推之辩,知官官相护者,必结党以营私;守正不阿者,唯实证以破局。王真之阴狠,在串联言官、销毁证据,以 "未结" 之名堵悠悠之口;谢渊之公正,在遍查账册、亲录实证,以 "冰敬" 之据破重重之网。
其廷推也,非为一官之升,乃为吏治之清。当银票残片与供词互证,当灾民花名与考成同辉,可知:官制之弊,生于暗箱;律法之明,显于实证。谢公以《实证册》为剑,斩结党之蔓;以德佑帝之批为盾,护直臣之路。此役之后,都察院多一风宪官,朝堂少一贪墨辈,而天下百姓,多一仰望之青天。
王真之败,非败于口舌,乃败于民心;谢公之胜,非胜于权术,乃胜于公理。当翡翠朝珠散落,当铁犀铭石矗立,历史终会记得:在官官相护的迷局中,总有如谢渊者,以实证为灯,照破黑暗;以律法为刃,斩尽贪腐。此等风节,正如其诗所云,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