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轻剑斩黄泉 作品

第178章 一寸赤心惟报国(第2页)

更漏声沉重如匠人脚踝的镣铐。谢渊研墨时特意多掺了半勺砖窑红土,墨汁在砚台里泛着细沙般的微光,这是他与天下匠人约定的暗语:当血税化作墨色,便是律法出鞘的时刻。笔尖悬在奏疏上方,萧栎的话突然在耳畔响起:"谢兄可知,河套匠人烧砖时总在坯底刻你的字?他们说,那是能镇住恶鬼的獬豸角。"

炭盆里的灰烬突然腾起青烟,模糊的人形仿佛在向他伸手。谢渊猛地提笔,墨汁在 "江南织造局" 处晕开一团暗红,像极了记忆中老账房先生倒下时,染透账本的血渍 —— 那个总把算盘珠擦得锃亮的老人,临终前用断指卡住账本页码,说:"给御史大人... 留条路..."

片尾

丑时的梆子声惊落瓦上残雪。谢渊望着窗纸上晃动的影子,獬豸独角的光影与他紧蹙的眉峰重叠,像极了砖窑匠人用断指在残墙上刻的图腾。密报上的断刀纹在月光下愈发锋利,每一道都像是匠人扬起的拳头 —— 他们断了手指,却用骨血在账本、缆绳、砖坯上刻下永不褪色的控诉。

"大人,有匠人... 从江南来..." 书吏推门时带进的风雪扑灭了半盏烛火,袖口的炭灰让谢渊心中一沉。他认得这种炭灰,是苏州织造局特有的檀木碳,去年他曾在那里见过被割舌的账房先生,用炭灰在地上画过同样的断刀纹。

窗外的雪突然急了,御史台门前的灯笼在风雪中明明灭灭,像极了匠人眼中未灭的希望。谢渊系紧宝剑时触到剑穗上的红绳,那是扬州老船工临终前系上的,说能护他平安。可他知道,真正的平安不在红绳上,而在那些用断指刻下证据的匠人心里,在每本浸血的账册里,在律法终将劈开的暗潮里。

更夫的梆子声消失在风雪中,谢渊吹灭烛火,任由黑暗包裹自己。但他清楚地听见,炭盆里的火星仍在噼啪作响,如同无数匠人在暗处低语:断指可以烧掉,账本可以沉入河底,但公道早已刻进骨髓,融进血脉,只要还有一个匠人在呼吸,这团律法的火,就永远不会熄灭。

明日出京,他将带着这些未断的指痕、未冷的血账、未灭的火种,踏上巡按之路。或许前路有无数暗箭,但他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一个人 —— 千万双断指的手在推着他前行,千万双眼睛在看着他举起律法之剑,而那些曾被碾碎的尊严,终将在暗潮退去后,随朝阳一起,重新刻进大吴的每一块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