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卷首语
《大吴会典?矿冶》载:"宗室私采者,所产矿渣需逐块验明,刻开采年月于左上角,用玄武纹铜箱封装,箱角嵌匠人籍牌残片,由玄夜司百户昼夜押送。若矿渣含人体残肢,需停刑三日,遣太常寺官祭告社稷坛。" 永熙三年八月十二,应天府青龙山的腥风卷着矿尘掠过长江,谢渊的獬豸补服浸着晨露,望着二十具玄武纹铜箱在丹墀列成雁阵 —— 箱盖缝隙透出的青灰色矿渣上,"丙巳" 朱砂编号如凝血般刺目,几星森白碎骨嵌在刻痕深处,像是匠人未合的眼。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永熙三年八月十二,未时初刻。应天府经历司验尸房的松木门板推开时,腐血味混着艾草烟熏得人眼眶发酸。谢渊的铁尺在掌心叩出轻响,俯身拨开私矿管事王顺紧握的右手,三粒米粒大的碎玉从指缝滚落,其中一粒边缘刻着半道 "桓" 字笔画 —— 与行辕对峙时,萧桓亲卫腰牌的残纹严丝合缝。
"第三箱矿渣有异常。" 玄夜司千户陈林的袖口沾着靛青矿粉,指尖划过箱内青灰色矿石,"丙巳三十七号矿渣的刻痕深三分," 翻开渗着矿粉的《矿徒名册》,"恰是匠人王七被斩食指的次日。"
谢渊的手指碾过矿渣刻痕,粗粝感从指腹蔓延:"魏王府每开一窑,便断一匠食指," 他忽然拎起半块嵌着指骨的矿渣,"这道焦黑痕迹,是烙铁烙断指节时溅出的血渍。" 阳光穿过窗棂,将矿渣缝隙的骨殖碎末照得透亮,在青砖上投下细碎的白影,像极了匠人陈六临终前在砖窑墙上按出的血手印。
矿洞巷道里,王顺的尸身俯卧在渗水的岩壁旁,右手痉挛成爪状。谢渊用银针挑开紧紧蜷曲的指缝,除了碎玉,还有几粒比尘埃还小的矿蜡 —— 这是河套回函显影密语的同批物料。"后颈伤来自神臂弩机匣," 验尸官递上的《伤科录》染着矿水,"尺寸与魏王府私铸的弩机分毫不差。"
谢渊盯着王顺的皂靴出神:鞋底前掌外侧的凹陷,竟与奉天殿 "匠人张七造" 地砖的款识位置完全吻合,更令人心惊的是鞋底边缘的墨线,七道短横连成星图,中心锚点正是魏王府旧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