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傩面千机

祠堂的梁柱在暴雨中发出吱呀呻吟，瓦片缝隙漏下的雨水在青砖上洇出蜿蜒水痕。凌霜踩着供桌跃上房梁时，嗅到一股混着檀腥味的铁锈气——横梁内侧的暗红色纹路竟在雨夜泛着荧光，像无数细小的蜈蚣在木纹里游走。

"龙血浸过的金丝楠木。"凌墨用火折子燎过木纹，暗红纹路突然扭曲成傩面图案，"祖母说过，这种木头会记得所有在祠堂流过血的人。"

火光照亮梁柱接缝处的青铜匣。匣面十二傩神浮雕的眼窝里嵌着鸽血石，凌霜的指尖刚触到獠牙间的镇魂钉，最外侧的傩神突然转动头颅。獠牙"咔嗒"咬合，房梁夹层里传出机括转动的闷响，整列祖宗牌位齐齐后仰，露出背后向下的青石阶。

"小心尸蜡。"凌墨拦住要探身的凌霜。台阶两侧的人面灯盏里，琥珀色油脂裹着密密麻麻的虫卵，灯芯竟是半截发黑的指骨。当火折子的光掠过最近那盏灯，虫卵突然爆开，溅出的黏液在石壁上蚀出"擅入者诛"四个篆字。

地宫深处的鎏金戏台被七盏人皮灯笼照亮。台前太师椅上端坐着穿戏服的干尸，凌霜认出正中那具戴着祖父的翡翠扳指。她正要上前查看，戏台帷幕突然无风自动，露出后面悬挂的十二具女尸——每具尸身的关节都被铜丝穿透，悬成飞天奏乐的姿态。

"是春熙院的姐姐们！"凌墨的声音发颤。去年中元节失踪的十二个凌家丫鬟，此刻正在丝线操控下缓缓转头。她们被缝住的眼皮突然撕裂，眼眶里钻出的蛊虫振翅齐鸣，竟奏出一曲《阎罗宴》。

戏台顶棚垂落玄色帷帐，穿傩袍的老者踩着尸油灯影现身。他手中的牵丝银铃轻晃，十二具尸身突然暴起，指缝间弹出的淬毒银针密如牛毛。凌霜旋身躲到青铜香炉后，听见毒针没入炉身的"嗤嗤"声响，炉内积年的香灰竟腾起幽蓝鬼火。

"接着！"凌墨抛来半截断裂的降魔杵。凌霜用其挑飞两具扑来的尸傀，腐肉间掉出个褪色的香囊——正是三年前病故的贴身侍女芸香之物。香囊内藏的胭脂盒突然弹开，朱砂粉在鬼火中燃成血色烟雾，显出母亲生前最后的影像：她在同样的地宫里，将玉镯按进青铜匣的凹槽。

凌霜摸向腕间玉镯。机关启动的瞬间，戏台地板轰然塌陷，露出下方沸腾的血池。九根青铜锁链从池底伸出，末端拴着与凌霜容貌相同的少女尸身。最年轻的那具穿着她昨日刚换下的鹅黄衫子，心口插着把刻有"凌"字的匕首。

"凌家女儿，生来就是锁龙的桩。"老者掀开傩面，露出半张被蛊虫蛀空的脸，"你娘亲不听话，只好让她提前去镇阵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