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微冷 作品

番外篇 木剑问道(第2页)

越靠近,那生命的波动就越发清晰、磅礴。不再是微弱的感应,而是如同置身于无边无际的生命海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新气息,吸入肺腑,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连他那沉寂万载、被寂灭剑意充斥的躯体,都感到一种久违的、被温润力量冲刷的舒适感。

终于,他冲破了最后一层稀薄的、如同纱幔般的混沌星云。

眼前的景象,让叶庸那万载寂灭的心境,也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其浩瀚、其壮丽的景象,铺展在无垠的虚空之中。

一棵树。

一棵巨大到颠覆了所有认知的树!

它的树干,如同支撑宇宙的巨柱,其直径足以容纳数百个庞大星系!树皮并非木质,而是由无数旋转的、流淌着液态星光的古老岩石构成,上面天然铭刻着亿万星辰运行的轨迹和玄奥莫测的原始符文,散发出永恒不灭的厚重气息。

树冠,则彻底遮蔽了目力所及的整个天穹!那不是寻常的枝叶,而是由亿万条巨大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星河藤蔓交织而成!每一条“星河藤蔓”,都是由无数颗真正的、散发着蓬勃生机的生命星辰串联而成!这些星辰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有的如同碧玉翡翠,流淌着森林与海洋的气息;有的如同炽热火钻,燃烧着熔岩与地火;有的则如同冰晶宝石,散发着寒冰与雪原的凛冽……它们如同最璀璨的果实,点缀在星河藤蔓之上,共同构成了这顶无边无际的、流淌着生命光辉的华盖!

柔和而浩瀚的星光,从这亿万星辰构成的树冠上洒落,照亮了这片虚空。星光中蕴含着纯粹至极的生命源力,如同实质的甘霖,滋养着一切。树冠之下,无数形态奇异、如同岛屿般的陆块漂浮着,上面覆盖着从未见过的、散发着莹莹光辉的植被,隐约可见一些巨大而温和的生灵在其中徜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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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宏大、宁静、孕育万物的意志,温和而坚定地弥漫在这片空间的每一个角落。仿佛这里,便是宇宙毁灭轮回中,生命得以延续和重生的最终净土,是万灵的起源与归宿之地!

星辰古树!

叶庸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这个古老传说中的名字。传说中,支撑宇宙轮回、孕育诸天万界生命本源的起源之根!

他悬浮在这棵伟岸到令人窒息的古树之前,渺小得如同尘埃。但他眼中没有丝毫敬畏,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炽热!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古树主干深处,那生命源力波动最为浓郁、最为精纯的核心区域!

就是那里!只有那里磅礴无尽、近乎本源的生命力量,才有可能滋养夭夭那缕微弱到极致的残存星尘,才有可能让她……归来!

没有丝毫停顿,叶庸的身影化作一道细微却无比凝练的流光,朝着星辰古树那流淌着液态星光的巨大树干,疾射而去!他手中的木剑“不争”,那道细微裂纹边缘的碧色光点,似乎感应到了外界浩瀚的生命气息,极其微弱地、欢欣地跳动了一下。

就在叶庸即将触及那流淌着星光的古老树干之时——

嗡!

一道柔和却坚韧无比的无形屏障,毫无征兆地在树干表面浮现!

叶庸疾冲的身影,如同撞上了一堵由亿万星辰之力凝聚的、弹性无限的巨墙!一股沛然莫御、却又温和醇厚的巨大力量反震而来,将他前冲之势硬生生遏止、弹开!

叶庸闷哼一声,身形在虚空中倒滑出数万丈才勉强稳住。那反震之力并不伤人,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源自生命本源的规则意志,清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止步!非请莫入!

他眼神一凝,寂灭的底色下,燃起一丝被阻的凌厉。

就在这时。

“远方的旅者,身负寂灭,心藏星火……你的来意,吾已知晓。”

一个声音,直接在叶庸的神魂深处响起。这声音并非人语,而是由亿万星辰的低语、生命脉动的韵律、草木生长的细微声响共同交织而成,宏大、古老、温和,却又带着洞察一切的深邃。

伴随着这声音,星辰古树前方流淌的星光,如同水银般汇聚、流淌,缓缓凝聚成一个朦胧的身影。

那身影由纯粹的光构成,形态在不断变幻,时而如参天巨木,时而如奔腾星河,时而如温润璞玉。最终,它稳定成一个类人的轮廓,周身笼罩在柔和的光晕之中,看不清具体的面容,唯有一双眼睛,如同浓缩了整片星辰树冠的璀璨光辉,平静地注视着叶庸。它的气息与星辰古树同源,浩瀚、温和,仿佛就是古树意志的化身。

“吾名‘曦’,”那光之身影的声音直接在叶庸意识中流淌,“星辰古树的守望者。旅者,你手中的那点星尘,承载着至纯的守护与牺牲,其命途已断,其存在已归于虚无之海。强行逆转,非但可能耗尽古树本源,更会扰乱此间万灵生灭的秩序。”

曦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叶庸紧握的木剑,看到了那道细微裂纹边缘,那点顽强闪烁的碧色星辉。它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悲悯,但更多的是一种俯瞰万古生灭的平静。

“天道崩解,万界归墟,此乃大劫,亦是新生的契机。星辰古树维系着轮回的最后火种。为了一个渺茫的可能,扰动这份维系宇宙根基的平衡,值得么?”

它的声音平和,却如同重锤,敲打在叶庸心头。它指出了最残酷的现实:复活夭夭,代价可能是动摇星辰古树的根基,影响宇宙残存生灵最后的希望!

叶庸悬浮在虚空,与那光之化身“曦”遥遥相对。身后是支撑宇宙生命的星辰古树,前方是冷漠洞察的守望者。木剑裂纹中的碧色微光,在他掌心微弱地跳动,如同夭夭最后的心音。

曦的话语,带着生命本源的沉重,像冰冷的星河之水浇在他炽热的冲动之上。扰乱秩序,耗尽本源,动摇根基……每一个词都重若千钧。

值得么?

叶庸缓缓抬起头。万古寂灭的眼底,此刻没有迷茫,没有挣扎,只有一种淬炼到极致的、近乎荒诞的平静。他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像是在嘲弄这宏大的命题。

“秩序?”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柔和的光晕,带着斩裂天道后的余烬气息,“曦,你告诉我……何为秩序?”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那些漂浮的生命陆块,扫过树冠上亿万颗生机勃勃的星辰。

“是天道运转,视众生为刍狗,动辄降下灭世灾劫的秩序?”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出鞘半寸的寒锋,“还是我手中这柄剑,斩断所谓‘天纲’,崩碎三十三重天,让仙神陨落如雨时的秩序?!”

曦的光影微微波动,那双星辰之眸凝视着他,没有回答,只有亘古的沉默。

叶庸并不需要回答。他低头,看向掌心木剑,看向那点微弱的碧光,眼神瞬间变得无比专注,无比温柔,那温柔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执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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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为我碎命星,燃尽一切,换我一瞬生机。那时,天道可曾问过一句‘值得’?”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这世间万物,诸天生灭,于我何加焉?”

他猛地抬眼,目光如两道寂灭的雷霆,刺向曦的光影:“我只要她活!”

“代价?”叶庸缓缓抬起握着木剑的手,剑尖并非指向曦,而是虚虚指向那流淌着星辰液光的古树主干,指向那生命本源最浓郁的核心。他的姿态,不再有少年的意气,而是一种历经万劫、看透虚妄后的淡然,一种为了唯一执念不惜焚尽一切的漠然。

“若需古树本源,我便取本源。若扰万灵生灭……”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得如同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那便扰了。若此方天地不容……”

他的话语没有说完,但那柄横亘在前的木剑“不争”,剑身之上,那道细微的裂纹骤然亮起一丝极其隐晦、却让整个星辰古树空间都为之微微一颤的幽芒!一股斩灭天道、终结法则的恐怖剑意,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在剑鞘(剑身)中缓缓苏醒了一丝气息!这气息虽只是一缕,却带着让生命本源都感到本能战栗的锋芒!

“便斩开这天地!”

最后五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却重逾亿万星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也无需置疑的宣告!

曦的光影剧烈地波动起来!那双星辰之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震惊!它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那柄看似温润木剑深处蕴含的、足以威胁星辰古树存在的终极力量!那是斩断了宇宙旧秩序后留下的、纯粹的“终结”之痕!

眼前的生灵,不再是祈求者,而是……一个平静宣告着毁灭可能性的存在!为了那一点渺茫的星火,他眼中,竟真的可以容下整个星辰古树乃至这片生命净土的崩塌!

这片由星辰古树光辉守护的、孕育着无数生命的宁静空间,气氛骤然降至冰点。叶庸平静话语中蕴含的决绝与那柄木剑泄露的一丝终结剑意,如同无形的寒潮,冻结了流淌的星光。下方漂浮的生命陆块上,那些温和的巨大生灵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发出不安的低鸣,纷纷躲入散发着莹光的密林深处。

光之化身“曦”的身影,如同风中烛火般剧烈摇曳。它周身柔和的光晕变得明灭不定,那双浓缩了星辰树冠光辉的眼眸,死死地锁定在叶庸手中那柄看似平凡的木剑上。那剑脊上细微的裂纹,此刻在曦的感知中,如同宇宙的一道伤疤,散发着令它本源都为之悸动的不祥气息。

“斩开……天地?”曦的声音再次在叶庸神魂中响起,那亿万星辰的低语交织成的韵律,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悸与凝重。“你……竟真的掌握着如此……禁忌之力?”

它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看似沉寂如古井的少年,平静表象下燃烧的是何等疯狂的执念。他并非虚言恫吓。那柄剑,真的拥有斩断星辰古树生命本源的可能!那是超越了它认知范畴的力量,一种凌驾于“生”之法则之上的“终焉”之力!

漫长的沉默。星辰古树流淌的星光似乎都黯淡了几分,仿佛在权衡,在推演。

终于,曦那摇曳的光影缓缓稳定下来。它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那星辰之眸中的惊悸被一种更深邃的、仿佛洞悉了某种宿命因果的复杂情绪取代。

“你手中的剑……‘不争’……”曦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如同在吟诵古老的箴言,“它并非凡铁,亦非神兵。它是‘因果’的残片,是‘存在’与‘虚无’夹缝中诞生的……异数之桥。”

叶庸的眼神猛地一凝!紧握剑柄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因果残片?异数之桥?这触及了他长久以来的困惑!

“正因如此,它才能在你斩灭天道、崩坏万法的浩劫中,捕捉并温养下那本该彻底归于虚无的一缕星尘。”曦的光影仿佛穿透了木剑的材质,看到了其内部玄奥的本质。“也正因如此,它才能承载你那份……斩断一切的意志。”

它的目光重新落回叶庸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了然:“你想用古树本源滋养那星尘,重塑她的存在?这并非简单的‘复活’,旅者。这是……逆乱因果,强续断弦!所需的本源之力浩瀚无边,更会引发不可测的连锁反噬,其代价……”

曦顿了顿,光影流转,似乎在具现化某种推演的结果。在它身前,柔和的光线交织,迅速勾勒出一幅动态的景象:

景象中,星辰古树那流淌着星光的巨大主干上,一道恐怖的、深可见骨的巨大裂痕凭空出现!磅礴如海的生命本源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地朝着叶庸手中木剑涌去!木剑裂纹处的碧色光点贪婪地吸收着,迅速膨胀、明亮,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沉睡少女的轮廓——夭夭!

然而,随着本源之力的疯狂流失,整个星辰古树空间开始剧烈震荡!树冠上,那亿万颗由星河藤蔓串联的生命星辰,一颗接一颗地迅速暗淡、枯萎!星辰上蓬勃的森林化为焦土,碧蓝的海洋蒸发殆尽,炽热的熔岩星球熄灭成冰冷的死石!无数生灵在绝望中哀嚎、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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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象并未停止!古树主干上的裂痕疯狂蔓延,如同蛛网爬满支撑宇宙的巨柱!最终,在一声仿佛宇宙根基断裂的巨响中,庞大无匹的星辰古树,轰然崩塌!支撑这片生命净土的光辉彻底熄灭!狂暴的虚空乱流瞬间涌入,将残存的星辰碎片、生命陆块、连同那刚刚凝聚出轮廓的少女光影,一同卷入永恒的、冰冷的、绝对的黑暗与虚无之中!

一切,重归死寂。比叶庸沉睡万年的宇宙边荒更加彻底、更加绝望的死寂。

景象消散。

曦的声音带着沉甸甸的余韵,在死寂中回荡:“看到了吗?这便是强求的代价。抽干古树本源,崩坏生命之根。她或许能短暂凝聚,但最终,连同这宇宙残存的最后希望,都将彻底葬送。一切重归虚无,再无轮回可能。”

“这,”曦的光影凝视着叶庸,星辰之眸深邃如渊,“便是你想要的结局吗?用万灵永寂的坟场,为她陪葬?”

残酷的画面,如同冰冷的钢针,刺入叶庸的脑海。星辰古树的崩塌,亿万生灵的哀嚎湮灭,夭夭刚刚凝聚的光影在绝对虚无中消散……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带着令人窒息的绝望感。

万灵永寂的坟场……为她陪葬……

叶庸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极其轻微地晃了一下。紧握着木剑的手指,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微微颤抖着。他眼底那焚尽一切的炽热火焰,仿佛被这冰冷的预言画面浇上了一盆冰水,剧烈地摇曳、明灭。

他低下头,目光再次落回掌心木剑。那道细微的裂纹边缘,那点碧色的微光,依旧在顽强地、微弱地闪烁着,如同夭夭最后看向他时,眼中那抹化不开的悲伤与守护。

代价……竟然是……整个宇宙残存的一切?

曦的话语,像最后的审判,回荡在死寂的空间里,每一个字都敲打着叶庸的理智与疯狂的边缘。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就在叶庸眼底的火焰因那残酷预言而剧烈摇曳、几乎要被冰冷的绝望扑灭的瞬间——

他掌中木剑“不争”的剑身,那道细微的裂纹深处,那点微弱却顽强的碧色星辉,突然极其清晰地、极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不再是之前那种缓慢的、艰难的凝聚闪烁。这一次的跳动,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星辰内核猛地搏动!一股微弱到极致、却又纯净到不可思议的生命悸动,伴随着这一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骤然扩散开来!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穿透了万古时空的剑鸣,自木剑深处响起。不再是毁灭的嗡鸣,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哀伤的、急切的呼唤!

这呼唤并非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叶庸的神魂!刹那间,无数破碎的画面、模糊的感知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入他的意识之海!

——不是星辰古树崩塌的恐怖景象!

——而是一双眼睛!一双清澈灵动、盛满了山野气息和纯粹悲伤的眼睛!是夭夭在湮灭之光穿透她身体、化为光点消散前,最后望向他的眼神!那眼神中的悲伤浓得化不开,但更深处,却并非对自身消亡的恐惧,而是一种……近乎解脱的、纯粹的守护意志!仿佛她所做的一切,碎命星,燃尽所有,都只是为了将他推开,让他活下去!

——紧接着,是无数混乱的、飞速掠过的感知碎片:冰冷虚空的死寂,狂暴乱流的撕扯,存在印记被一点点剥离、磨灭的无边痛苦……那是夭夭的残存星尘,在彻底消散于虚无之前,所经历的绝望旅程!

——最后,所有的痛苦感知骤然被一股温润而坚韧的力量包裹、抚平!那力量带着木质的纹理和一种包容万物的沉寂感……是“不争”木剑!在叶庸斩裂天道、自身剑意与天道碎片激烈碰撞的混乱风暴中,它悄然张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网”,捕捉住了那些即将彻底湮灭的星尘碎片!如同在毁灭的洪流中,捞起了一捧即将熄灭的火星!

——然后,是漫长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沉寂。只有木剑内部那温润的力量,如同最坚韧的蚕茧,死死地护住那一点微弱的火种,抵抗着万载时光的磨蚀和宇宙边荒的绝对冰寒……直到,那一声“咔”的轻响,那一点碧光的艰难萌发……

所有的画面、感知,都在一瞬间冲击着叶庸的神魂!

他看到了!真切地感受到了!感受到夭夭在最后时刻,心中所念所想,唯有他!感受到她的星尘在彻底湮灭前所承受的无边痛苦!感受到“不争”木剑如何在绝境中本能地庇护了这点星火!感受到这点星火在万载死寂中挣扎求生的……那份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对“存在”的渴望!

这一切,与曦所展示的、用万灵陪葬换来的短暂凝聚,截然不同!

“呃啊——!”

叶庸猛地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如同受伤孤狼的悲鸣!他紧紧抱住头颅,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灵魂深处那无法言喻的剧痛与……滔天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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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愤怒,并非指向曦,也并非指向这残酷的宇宙规则。

而是指向他自己!

指向那个差点被宏大代价的预言所震慑、内心竟生出刹那动摇的自己!

夭夭为他付出了一切!连最后一点存在的印记都在承受着湮灭的痛苦!而“不争”,这柄伴随他、理解他、甚至在他疯狂时本能守护了他心中最后一点执念的木剑,默默温养了这点星火万载!

而他呢?

他刚才……竟在犹豫?!竟在考虑那所谓的“万灵陪葬”?!

一股前所未有的羞耻和暴怒,如同焚天之火,瞬间将他心中那点因预言而生的冰冷绝望焚烧殆尽!他眼中的火焰,不再是单纯的炽热,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的、玉石俱焚的疯狂!

“代价?!”叶庸猛地抬起头,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轰然炸响!他眼中再无丝毫动摇,只有一种洞穿虚妄、直视本质的冰冷锐利!

他不再看曦,不再看那宏伟的星辰古树。他的目光,穿透了一切表象,死死地钉在木剑裂纹中那点剧烈跳动的碧色星辉之上!仿佛要透过它,看到那个在虚无中痛苦挣扎了万载的灵魂!

“她的‘代价’,早已付清!”叶庸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是用血与火淬炼而出,“用她的命!用她的一切!换我苟活至今!这万载光阴,本就是她给的!”

他的手臂抬起,木剑“不争”直指星辰古树那流淌着生命本源的核心!剑身之上,那道细微的裂纹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暗光芒!一股斩灭天道、终结法则的恐怖剑意,不再掩饰,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彻底睁开了猩红的双眼,轰然爆发!

整个星辰古树空间剧烈震荡!树冠上亿万星辰的光芒疯狂摇曳!下方漂浮的生命陆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柔和的光晕被狂暴的剑意撕扯得支离破碎!

“至于这方天地,这万灵生灭……”叶庸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睥睨万古、漠视轮回的极致疯狂与……淡然!

“与我何干?!”

“我只问——”他的目光如同燃烧的寒冰,穿透空间的阻隔,死死锁定了古树核心深处那生命源力最精纯的所在,发出了最后的、不容置疑的宣告!

“给!还是不给?!”

叶庸的宣告,如同九天劫雷轰然炸裂!不再是询问,而是最后通牒!那柄指向星辰古树核心的木剑“不争”,裂纹中爆发的幽暗剑芒已凝如实质,吞吐间撕裂着空间,发出令人神魂俱裂的低沉嗡鸣!斩灭天道的终结剑意毫无保留地宣泄而出,如同无形的亿万利刃,疯狂切割着这片生命净土的无形法则!

整个星辰古树空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狂暴震荡!

树冠之上,亿万颗生命星辰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疯狂摇曳、明灭!无数星辰表面的海洋掀起灭世狂涛,森林在无形的恐怖威压下成片枯萎凋零!由星河藤蔓交织成的宏伟华盖剧烈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仿佛宇宙巨梁即将断裂的呻吟!下方漂浮的生命陆块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孤舟,大地龟裂,山峦崩塌!温和的生灵发出绝望的悲鸣,仓惶逃窜,却无处可逃!

守护者“曦”的光影在狂暴的剑意风暴中剧烈波动,如同随时会熄灭的烛火!它周身柔和的光晕被彻底撕碎,显露出内部由纯粹星光法则交织成的、不断崩溃又重组的核心结构!那双星辰之眸中,映照出的不再是悲悯或凝重,而是……一种被逼至绝境、源自生命本能的、滔天的震怒与……恐惧!

“狂徒——!!!”

一声超越了亿万星辰低语的、带着法则撕裂般痛苦的怒吼,直接在叶庸的神魂深处炸响!那是星辰古树意志的咆哮!不再是温和的劝诫,而是被彻底激怒的宇宙级存在的终极反击!

轰——!!!

星辰古树那流淌着液态星光的庞大主干,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华!不再是滋养万物的柔和星光,而是如同亿万颗恒星同时点燃!磅礴浩瀚的生命源力瞬间转化为最纯粹、最暴烈的毁灭性能量!这股能量不再试图阻挡叶庸的剑意,而是如同被激怒的宇宙之龙,咆哮着、凝聚着,朝着叶庸和他手中那柄带来终结的魔剑,轰然反扑!

一道直径足以吞噬星辰的、纯粹由压缩到极致的生命本源转化而成的毁灭光柱,带着净化一切逆乱、抹除一切威胁的绝对意志,瞬间跨越空间,朝着叶庸当头轰下!光柱所过之处,连狂暴的剑意都被强行湮灭、同化!其威势之恐怖,竟隐隐超越了当年天道降下的那道湮灭之光!

这是星辰古树被逼入绝境的反扑!是生命本源对终结之力的终极对抗!

面对这足以重创甚至抹杀天道的恐怖反击,叶庸眼中没有丝毫惧色,反而燃烧起一种近乎疯狂的、玉石俱焚的炽热!他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寂灭与新生交织的执念,都毫无保留地灌注于手中之剑!

“不争——!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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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低吼,如同开天辟地的神只敕令!

叶庸不退反进!身影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毁灭黑线,逆着那毁灭性的生命光柱,悍然前冲!他手中的木剑“不争”,此刻彻底褪去了所有温润的伪装!幽暗的剑芒暴涨,剑身仿佛化作了一道横亘宇宙的、纯粹的“断”之法则!剑尖所指,正是那毁灭光柱的核心,亦是古树主干深处生命源力最为精纯的所在!

嗤——!!!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法则层面被强行撕裂湮灭的恐怖声响!

那道由纯粹生命本源转化的毁灭光柱,在接触到“不争”剑尖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狂暴的能量洪流被那道极致的“断”之法则,硬生生从中剖开!如同巨斧劈开滔天巨浪!被剖开的光柱能量并未爆炸,而是沿着那道幽暗的剑痕轨迹,向着两侧无声地瓦解、消散!

叶庸的身影,人剑合一,如同一颗逆流而上的黑色流星,顶着被不断剖开、湮灭的能量洪流,以无可阻挡之势,朝着星辰古树那光芒万丈的主干,狠狠刺入!

噗!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声响,如同利刃刺穿了宇宙的心脏!

木剑“不争”那吞吐着幽暗终结剑芒的剑尖,毫无阻滞地,深深刺入了星辰古树流淌着液态星光的巨大树干之中!剑身完全没入,只留下剑柄在树干外微微震颤!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又被压缩至极致。

以剑尖刺入点为中心,一圈肉眼可见的、混合着幽暗剑芒与璀璨星光的恐怖涟漪,如同死亡的波纹,无声而迅猛地扩散开来!

咔!嚓!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密集响起!星辰古树那由古老星岩构成的、铭刻着星辰轨迹的坚韧树皮,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瞬间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裂痕!裂痕疯狂蔓延,所过之处,液态的星光如同血液般喷溅而出!

“吼——!!!”

一声足以震碎星河的、蕴含着无尽痛苦与暴怒的咆哮,从星辰古树深处爆发出来!整个古树空间剧烈地痉挛、抽搐!树冠上的亿万星辰瞬间黯淡了七成以上!无数星辰表面生机断绝,化为死寂的焦土!串联它们的星河藤蔓寸寸断裂!巨大的生命陆块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瓷器,轰然爆碎!无数生灵的哀嚎在爆发的能量风暴中瞬间湮灭!

守护者“曦”的光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如同风中残烛般彻底溃散,化作漫天飘零的星光碎片!

叶庸死死握着剑柄,身体如同钉在树干之上,承受着来自星辰古树濒死反扑的恐怖冲击!狂暴的生命源力混合着毁灭的法则乱流,如同亿万把烧红的钢刀,疯狂冲刷、撕裂着他的身体与神魂!他口鼻溢血,肌肤寸寸龟裂,露出底下闪烁着寂灭剑芒的骨骼!但他的眼神,却如同淬炼了亿万次的寒铁,死死盯着剑尖刺入的深处!

就在这毁灭的风暴中心,就在木剑“不争”刺入树干的最深处,异变陡生!

嗡!!!

一股无法形容其精纯、其古老、其浩瀚的生命本源之力,如同被刺破心脏后喷涌而出的神血,顺着“不争”的剑身,狂暴地倒灌而入!

这股力量太庞大了!太纯粹了!远超叶庸之前所感知到的任何生命气息!它蕴含着星辰古树亿万载积累的、最核心的生命精华,是支撑宇宙生命轮回的本源之泉!

“不争”剑身剧烈震颤!那道细微的裂纹,在这股磅礴到难以想象的生命本源冲击下,如同贪婪的巨口般骤然张开!幽暗的剑芒被璀璨的生命星辉瞬间压制、包裹!

而剑身内部,那点微弱跳动、代表着夭夭残存星尘的碧色光点,在接触到这股精纯至极的生命本源洪流的刹那——

轰!!!

如同久旱的沙漠迎来了九天银河的倾泻!如同沉寂亿万年的死火山被注入了滚烫的熔岩之海!

那点微弱的碧色光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足以照亮整个毁灭风暴的璀璨光芒!它疯狂地膨胀、旋转、吞噬着倒灌而入的生命本源!光芒之中,无数细微到极致的、属于夭夭灵魂本源的碎片,如同受到召唤的星辰,从木剑内部的温养之地,从虚空残留的因果罅隙中,被这股磅礴的生命洪流强行牵引、汇聚!

一个模糊的、由纯粹生命星辉勾勒出的少女轮廓,在木剑裂纹张开形成的“通道”口,在叶庸死死盯视的目光中,极其艰难地、却又无比迅速地……凝聚、显现!

轮廓还很虚幻,如同水中的倒影,但眉眼间的灵动,那熟悉的山野气息,那纯净的灵魂波动……正是夭夭!

成功了?!

叶庸的心跳,仿佛在这一刻停止!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痛苦!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想要松开剑柄,去触碰那近在咫尺、正在凝聚的虚影!

然而,就在夭夭的轮廓即将彻底凝实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股远比生命本源洪流更加古老、更加冰冷、更加不可抗拒的恐怖意志,猛地从星辰古树的最核心、从宇宙生命法则的最深处,轰然降临!如同沉睡的宇宙意志被彻底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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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意志并非攻击,而是一种……绝对的存在规则!一种维系宇宙生灭轮回的底层逻辑!它冰冷无情,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威严,直接作用于那正在凝聚的夭夭虚影之上!

叶庸清晰地“听”到了一个宏大、冰冷、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如同宇宙法则本身的宣告,直接烙印在他的神魂深处:

“命星已碎,因果已断,存在已归于虚无之海。”

“强行逆转,僭越轮回,当受……存在之罚!”

“此罚——永锢本源,灵肉剥离,身化古树之种,神为古树之灵,以汝之新生,补此逆乱之痕!直至……此树重归寂灭,或汝……灵识磨灭!”

宣告落下的瞬间!

那即将彻底凝聚成型的夭夭虚影,猛地一僵!构成她轮廓的璀璨生命星辉,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揉碎!无数细碎的光点被强行剥离、抽走!这些光点并未消散,而是化作一条条闪烁着生命符文的法则锁链,如同活物般,疯狂地缠绕向星辰古树主干上那道被“不争”刺开的巨大伤口!

更有一部分精纯无比的生命星辉和灵魂碎片,被那冰冷的意志强行压缩、塑形,在伤口最深处的核心,凝聚成一枚……散发着微弱碧光、表面布满玄奥天然纹路的种子虚影!那枚种子虚影,隐隐散发出夭夭纯净的灵魂气息,却被无数冰冷的法则符文死死禁锢!

而夭夭那刚刚凝聚出的、本应重获新生的意识虚影,在剥离了绝大部分生命星辉和那枚“种子”后,变得极其稀薄、透明!她那双由星辉凝聚的眼眸,茫然地睁开,里面充满了初生般的懵懂与……一种被强行烙印下的、对星辰古树本能的归属与守护意志!

她看向近在咫尺、浑身浴血、眼神从狂喜瞬间化为无尽惊怒与疯狂的叶庸,眼神中不再有往昔的灵动、悲伤或守护,只剩下一种……温和的、纯净的、如同初生婴儿般的……陌生与依恋?但这依恋的对象,却仿佛是她扎根其上的古树本身!

“不——!!!”

叶庸目眦欲裂!喉咙里爆发出撕心裂肺、如同灵魂被寸寸碾碎的绝望咆哮!他看到了!他瞬间明白了这“存在之罚”的残酷!

夭夭并未真正“复活”!

她的灵魂核心被剥离禁锢,化作了修补古树伤口的“粘合剂”和一枚被束缚的“种子”!而她新生的、懵懂的意识,则被强行扭曲,成为了星辰古树的一部分——一个失去了过往所有记忆与情感、只剩下守护古树本能的“树灵”!

用她的“新生”,去填补因他强取本源而造成的创伤!用她的“存在”,去偿还这逆乱轮回的代价!直到星辰古树自然寂灭,或者……她这份新生的、被禁锢的灵识,在漫长的岁月中被彻底磨灭!

这比彻底的湮灭更加残忍!这是永恒的禁锢与扭曲!是生不如死的诅咒!

“放开她!!!”

叶庸彻底疯了!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顾忌,在亲眼目睹这比死亡更残酷的惩罚降临在夭夭身上的瞬间,彻底化为灰烬!一股比之前斩向古树时更加狂暴、更加绝望、更加不顾一切的寂灭剑意,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灭世火山,从他濒临破碎的躯体中,从他那颗被撕成碎片的心脏中,轰然爆发!

他双手死死握住“不争”的剑柄,不顾一切地想要将剑更深地刺入,想要斩断那些缠绕的法则锁链,想要劈碎那枚禁锢着夭夭灵魂核心的种子虚影!

“给我——碎啊——!!!”

然而,就在他力量爆发的瞬间!

星辰古树那被刺穿的伤口处,无数由夭夭生命星辉转化而成的法则锁链骤然亮起!一股浩瀚磅礴、带着夭夭纯净灵魂气息的守护之力,混合着星辰古树本源的抗拒意志,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狠狠地反震在“不争”剑身和叶庸身上!

噗——!!!

叶庸如遭宇宙重锤轰击,鲜血狂喷!紧握剑柄的双手虎口崩裂,鲜血淋漓!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这股混合着夭夭守护之力的恐怖反震,狠狠地从树干上弹飞出去!

他手中的木剑“不争”,也发出一声带着无尽悲鸣的剑吟,幽芒瞬间黯淡,被那股反震之力强行震脱,随着叶庸一同倒飞!

“夭……夭……”

叶庸在倒飞中,意识模糊,视线被鲜血和泪水模糊。他最后看到的,是树干伤口处,那被无数法则锁链缠绕修补的裂痕深处,那枚散发着微弱碧光的种子虚影,以及旁边,那个由稀薄星辉重新凝聚出的、眼神纯净懵懂、带着对古树无限依恋的少女树灵虚影……

她看着他倒飞的方向,眼神温和而陌生,如同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闯入者,缓缓抬起由星光凝聚的手,轻轻拂过古树的伤口,带着一种纯粹的、守护的温柔……

轰隆!

叶庸的身体重重砸在下方一块崩碎的生命陆块残骸上,将坚硬的岩石撞得粉碎!烟尘弥漫。

他躺在废墟之中,意识沉入无边黑暗。唯有手中,还死死攥着那柄光芒尽失、裂纹似乎更深了几分的木剑“不争”。冰冷的绝望,如同宇宙的寒冰,将他连同残存的意识,一同彻底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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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岩石碎屑嵌入伤口,带来迟滞的痛感。叶庸仰躺在陆块崩裂的断崖边缘,身下是星辰古树空间破碎后形成的、缓慢旋转的混沌星云废墟。视野被粘稠的血色和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上方是古树残破的主干,那道巨大的、被法则锁链缠绕修补的伤口,如同一只冰冷嘲弄的巨眼。

“夭……夭……”

破碎的音节从喉咙深处挤出,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被古树反噬之力震得寸寸碎裂的脏腑,剧痛却远不及神魂被撕扯的万一。他手中,依旧死死攥着那柄木剑“不争”。剑身黯淡无光,那道曾透出希望碧芒的裂纹,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暗,仿佛一道通往绝望深渊的缝隙。

倒飞时最后看到的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他的意识:法则锁链缠绕的裂痕深处,那枚禁锢着夭夭灵魂核心的碧光种子虚影;旁边,那个由稀薄星辉凝聚的、眼神纯净懵懂、带着对古树无限依恋的少女树灵虚影……她抬手轻拂伤口时,那份纯粹的、守护的温柔,如同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他万载执念的核心。

她还在。

却又……永远不在了。

守护者“曦”溃散的光影碎片,如同垂死的萤火,在混乱的能量乱流中明灭不定,最终彻底融入这片破碎的空间,归于沉寂。星辰古树遭受重创的反噬似乎暂时平息,主干伤口处的法则锁链缓慢蠕动、弥合,散发出一种带着疲惫与绝对秩序的冰冷意志。树冠上残存的星辰,光芒微弱,如同劫后余生的孤儿,在死寂中苟延残喘。崩塌的生命陆块碎片漂浮着,再无一丝生机。

绝对的寂静,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这片宇宙的角落。比万载沉睡的宇宙边荒更甚。边荒的虚无是空寂,此地的死寂,则充满了毁灭的余烬和被强行缝合的、带着血腥味的“秩序”。

叶庸的手指,在冰冷的岩石上,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指尖触碰到的,是“不争”那温润却冰冷的木质剑柄。这柄剑,曾随他斩裂天道,也曾庇护夭夭最后一点星尘万载。它是因果的残片,是异数之桥。而此刻,它更像是一块沉重的墓碑,铭刻着他所有的疯狂与最终的……失败。

身体的重创在寂灭剑意本能的流转下,缓慢地修复着。骨骼发出细微的咯吱声,龟裂的皮肉被流动的幽芒强行弥合。但神魂的撕裂感,却如同跗骨之蛆,没有丝毫减轻。

他挣扎着,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动作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他抬起沉重的头颅,布满血丝和泪痕的眼睛,死死地、执拗地望向那古树主干上的巨大伤口。

伤口处的法则锁链似乎更加凝实了一些,散发着稳定的、令人绝望的光晕。那枚禁锢着夭夭灵魂的碧光种子虚影,如同镶嵌在伤口深处的一颗冰冷宝石,光芒微弱而恒定。旁边,那个纯净的少女树灵虚影并未消散。她依旧存在,如同古树本身孕育出的一个朦胧的守护意志,静静地悬浮在裂痕边缘,由星辉构成的身体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眼神空灵而专注地“看”着古树,带着一种新生的、无垢的依恋。

她的目光偶尔会掠过下方废墟中的叶庸,却没有任何波动。如同掠过一块漂浮的陨石,一片无关紧要的尘埃。那目光中的陌生,比最锋利的剑更伤人。

叶庸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想呼唤那个刻入骨髓的名字,喉咙却像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液体,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冲刷着脸上的血污和尘埃。

万古的寂灭,如同厚重的棺盖,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头。斩天道的意气,寻生机的疯狂,此刻都化作了这无边死寂中的一声叹息。他赢了天道,却输给了更冰冷的规则;他寻到了生命的源头,却亲手将所爱推入了永恒的囚笼。

少年意气,终究敌不过这天地如炉,万物为刍狗的冰冷棋局。

目光缓缓垂下,落在手中的木剑上。指尖拂过那道幽暗的裂纹。裂纹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夭夭的草木清香,如同幻觉,却又真实地灼烧着他的指尖。

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无声,嘴角咧开一个难看的弧度,牵扯着脸上的伤口,显得格外惨淡而……苍凉。眼中燃烧的疯狂火焰彻底熄灭,只剩下万载玄冰般的疲惫与一种洞穿虚妄后的……淡然。

“不争……”

他低声呢喃,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原来……真的……不争……”

他不再看那高悬的伤口,不再看那陌生的树灵。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身形佝偻,如同背负着整个破碎宇宙的重量,鲜血顺着破烂的衣角滴落在冰冷的岩石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他握紧了“不争”的剑柄,支撑着身体。剑身依旧黯淡,却似乎多了一丝沉甸甸的质感。

然后,他转身。

不再有撕裂空间的狂暴,不再有焚尽一切的剑意。他只是拖着残破的身躯,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朝着这片破碎星云废墟的边缘走去。脚下是漂浮的陆块残骸,前方是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宇宙黑暗。每一步都留下一个带血的脚印,在死寂的空间中无声蔓延。

背影孤绝,如同走向宇宙尽头的流放者。那曾经斩裂天穹的锋芒,那为了所爱不顾一切的炽热,都被这片冰冷的废墟和那高悬的囚笼彻底磨平。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一种看透宿命后的漠然,以及手中那柄名为“不争”、此刻却显得无比沉重的木剑。

他走向黑暗,身影渐渐被混沌的星云吞没。没有回头。

星辰古树残破的主干上,法则锁链无声地缠绕、弥合。那枚碧光种子虚影静静悬浮。旁边的少女树灵虚影,依旧用她那纯净懵懂的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古树的伤口,仿佛守护是她存在的唯一意义。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一道新生的、细小的木质纹理,那纹理的形状,隐约像是一个古老的文字——“庸”。

只是,她眼中再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