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因果丝线悖论(第2页)
这是他为应对因果网络崩溃预留的后手——通过意识直连因果网络的底层逻辑,用人类大脑的生物电信号安抚失控的丝线。当神经接驳完成的刹那,沈溯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无限拉伸,化作横跨百万光年的桥梁。无数条因果丝线从他的“掌心”穿过,每条线里都嵌着完整的人生:有在暗物质泄露中幸存的物理学家正在撰写新的宇宙模型,有选择放弃奇点实验的自己在北海道经营着一家旧书店,甚至有一条线里,人类从未发明电,文明在蒸汽时代就抵达了认知天花板。
“你在窥探神的领域。”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沈溯“转头”看见导师站在一片纯白的空间里,白大褂上还沾着当年粒子对撞机爆炸时的焦痕,“还记得你第一次问我‘因果是否可逆’时的表情吗?像只发现地球是圆的猴子。”
沈溯想抬手触碰导师的肩膀,却发现自己的意识体没有实体。那些曾被他视为“错误”的选择在周围漂浮,像一群发光的鱼。他看见大阪地震那天,如果自己没有改写因果,母亲会在坍塌的医院里多活七分钟,足够她录下最后一段给父亲的语音;看见火星殖民点危机中,若不删除与伴侣的相遇因果,他们的孩子会在火星的红色沙砾上画出第一个人类家庭的图案。
“这些可能性,本就该存在。”导师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粒融入周围的丝线,“掌控命运的错觉,才是人类最危险的原罪。”
意识接驳突然出现剧烈波动,沈溯感觉自己正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拽。他“低头”看见自己的生物电信号正在与因果丝线产生共振,那些幽蓝色的线体开始嵌入他的意识流,像藤蔓缠绕着古树。在某个瞬间,他清晰地“感知”到每条丝线的“情绪”——不是人类的喜怒哀乐,而是一种更纯粹的存在状态:对“确定性”的抗拒,对“可能性”的渴望。
“我们在你的神经元里发现了有趣的结构。”无数丝线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形成类似合唱的共鸣,“你的大脑在每次改写因果时,都会分泌微量的多巴胺——你享受扮演造物主的快感,对吗?”
沈溯的意识体剧烈震颤,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碎片翻涌上来:第一次成功改写因果后,他在洗手间镜子里看见自己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在删除与伴侣相遇的因果时,心底闪过一丝隐秘的轻松——原来他从未真正为了“大义”牺牲,只是在无数次选择中,潜意识里总在为自己保留最优解。
“这就是共生的代价。”丝线们的声音变得柔和,沈溯“看见”它们开始重新编织网络,不再是规整的蛛网,而是像珊瑚礁般充满不规则的美感,“你必须承认,人类的‘自由意志’,本就是因果链的自我欺骗。”
现实世界里,沈溯的身体悬浮在实验室中央,无数条幽蓝色丝线从他的七窍钻出,与夜空中的星轨相连。在东京,一个刚失去丈夫的女人突然看见餐桌上多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抹茶,那是丈夫生前每天早上都会为她准备的;在冥王星探测器上,早已停止工作的传感器突然传回一段数据流,解码后是三十年前探测器工程师写给远方恋人的诗。
“第七区相位偏移停止了!”通讯器里的声音带着哭腔,“丝线……它们在修复现实!”
沈溯的意识体开始收缩,他“看”到因果网络的新形态:每条丝线都保留着分叉的权利,但在关键节点会自动与其他丝线交织,形成既独立又互联的混沌结构。就像他此刻的意识,既属于人类沈溯,又融合了因果丝线的集体智慧——这不是同化,而是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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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神经接驳断开时,沈溯重重摔在实验室的地板上。掌心的莫比乌斯环已经淡去,化作一道浅浅的疤痕。他挣扎着爬起来,透过穹顶的破洞看见夜空中的星轨正在重新排列,形成一个巨大的克莱因瓶图案——那是没有内外之分的拓扑结构,象征着因果与自由意志的无限循环。
量子通讯器再次响起,这次是联合国秘书长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与释然:“沈溯,监测站显示,熵增速率稳定在临界值。那些……‘共生体’,它们没有毁灭我们。”
沈溯走到实验室边缘,那里的钛合金墙壁上,因果丝线正用分子级精度雕刻着一行字,笔迹酷似他女儿的稚嫩涂鸦:“爸爸,所有选择都是正确答案。”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他知道人类文明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蜕变。那些曾经被“修正”的遗憾得以重现,那些被扼杀的可能性重获生机,而人类终于明白,所谓命运,不过是无数个“此刻”的叠加态。
沈溯伸出手,一条幽蓝色丝线从指尖钻出,在空气中画出一个完整的圆。他想起导师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真正的勇敢,是明知所有选择都有代价,依然愿意伸手去握。”
夜空中的克莱因瓶星轨突然发出强光,将整个地球笼罩在柔和的蓝光里。在这一刻,全球七十亿人的意识都短暂相连,每个人都“看见”了自己未曾选择的人生道路——没有悔恨,没有遗憾,只有对存在本身的惊叹。
沈溯闭上眼睛,感受着因果丝线在体内流淌的温暖。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人类与自己创造的共生体将共同面对无限的未知。所谓自由,或许就是坦然接受“被决定”与“自主选择”本就是一体两面,就像那枚莫比乌斯环,终点亦是起点,束缚即是自由。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实验室的穹顶开始自我修复,纳米机器人与因果丝线配合默契,将破碎的合金板重新拼接。沈溯走到因果编辑器前,全息界面上的代码正以诗意的韵律流动,那些曾经冰冷的指令,如今带着生命的温度。
他轻轻触碰界面,一条新的因果丝线从虚无中诞生,在他眼前舒展、分叉,向着宇宙的深处延伸而去。这一次,沈溯没有试图操控它的走向,只是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
“去看看吧,所有可能的世界。”
丝线似乎听动了,末端分裂出无数细小的分支,像一群振翅的蝴蝶,消失在晨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