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往事
犹记初次见云婵,人人皆说云家出绝色,当年的陆夫人待字闺中时,亦是人人称赞的西施面,芙蓉相。′j_c·w~x.c,.!c+o-www.
云婵自然也是美的,只是那美太露骨,打小便是人堆里一眼能挑出的俏模样。
那时不懂,后来才渐渐品出,她的美原是经不起细瞧的,少了几分耐人寻味的韵致。
秋月也曾被那张纯良无害的脸蒙骗过去。
回想那时,她一心只想着做好本职,伺候好少爷,府里有婆子私下跟她说,象她和春月这样打小跟在少爷身边的贴身丫鬟,将来少不得要留一个给主子做通房。
这话在秋月心里,便如夫人今日吩咐她明日须得熬碗绿豆汤解暑一般,是分内该做的,容不得半分推辞。
她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少爷本就玉树临风,便是没投在这样的富贵人家,凭他自己的本事也能闯出一片天地。
这样的男子,哪个女儿家见了不动心?
不管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那时的她,对少爷确是一片赤诚。
后来她与春月二人,从梳双丫髻的小丫鬟,长成了绾着圆髻的大丫鬟,愈发懂得自己的身份,也晓得了那些规矩礼节。
那会儿便有人私下提点:在后院当差,得恪守本分,将来躬敬主子、恭顺主母,才有出头之日;若是痴心妄想些不该有的、不配得的做奴做婢的,总要脱层皮才能记牢教训。
春月总说:“那都是些老货糊弄咱们呢,无非是想看咱们姐妹为这事争风吃醋,好瞧止戈院的笑话!”
可秋月那时却觉得,这话该是真的。
毕竟她们这些奴才,原就是为着主子活的,没了主子,哪来的安稳日子呢?
她那时是真单纯,单纯到分不清好坏,也辩不出是非来。¢6+1^看/书·网! +最·新?章_节!更-新^快_
云婵待她很是亲热,时常给她送好看的糕点,还给过她一把金钗,前者推脱不了只好收下,后者着实不敢收,只道贵重至极,她一下人要不得。
可那时,云婵是怎么说的?她说——
“我们又不是天生地养的树木顽石,爹娘赋予我们一条命来,使我们有血有肉,让我们做了人,虽说你为奴婢,却也不能轻视自己的身份,况你在止戈院,在表哥身边做事,日后又何愁没有你的造化呢?”
秋月被她说得一怔一愣,被她执起手来,那样的大小姐,对自己一奴婢,竟表现出十分的亲近,还说出了“身份不同,人却相等”的话。
回忆到此处,秋月眼里泪意渐去,慢慢浮现出一丝冷漠的恨意和嘲讽来。
陈稚鱼垂着眼帘,长睫如蝶翼轻敛,静静听着,周身气息沉静如水。
身侧的春月却早已咬得唇瓣泛白,眉头拧成个疙瘩,指尖攥着帕子微微发白。
秋月抬眼望了望她们,唇边牵起一抹凄凉的笑,那笑意未达眼底,倒先染上几分自嘲:“那时春月便劝过我,说云婵待我太过热络,恐非真心,这平白无故的善意,多半藏着别的心思。”话到此处,她顿了顿,喉间似堵着什么,“可我那时那时竟只当她是不懂事,是见不得云婵待我好些,还曾小人心态,当她是嫉妒奴婢被特殊对待,呵呵”
说到此处,她猛地抬手捶了下自己的膝头,声音里带着哭腔:“我真是傻!真是蠢得无可救药!一同长大的姐妹掏心掏肺的劝诫听不进去,反倒把那狐狸的鬼话当了真!”
陈稚鱼眉心微蹙,侧过眼看向一旁咬唇不语的春月,目光转回来时,落在状若疯癫的秋月身上,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接着说。.8*6-k.a,n~s-h*u*.′c\o.m¨”
这三个字似有安定人心的力量,秋月混沌的脑子清明了些许。
她深吸一口气,眼框干涩地发疼,却再挤不出半滴泪来,只哑着嗓子续道:“日子久了,我对云婵早已是全然信服,直到有一回,她来止戈院寻我,走时不慎遗落了一支赤金攒珠钗。我拾在手里,想着这等贵重物什,得赶紧送去还她”
回忆到此处,她的声音陡然发颤,目光惊惧中带着痛意,那双放在腿上攥成拳头的双手,似
有打破一切的力量,因力太大而轻轻颤着:“那不是我头一回去墨兰居,可偏偏那一次撞见了她和云享那等不堪入目的丑事!”
陈稚鱼暗自深吸一口气,指尖在袖中微微收紧——总算,说到关键处了。
秋月声音发颤,眼底翻涌着惊惶,仿佛又跌回了那日的绝境:“奴婢当时只觉天塌地陷一般,撞见那等事,脑子里一片空白,第一个念头便是逃,恨不能立刻化作影子藏起来,绝不能叫他们发现。可已经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