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禁忌(第2页)
陈稚鱼本也无意与云婵计较,顺势便转了话锋,与舅母笑语起来,再不去留意云婵是何情态。
那头陪着罗老夫人的陆夫人,收回目光时轻轻叹了口气。身侧的老夫人却望着渐稀的火花,缓缓道:“烟花虽艳,终是转瞬即逝,纵得一时惊叹,过后也只余些念想。可这念想里的滋味,却能缠缠绵绵存许久。其实人这一辈子,又何尝不是如此?”
陆夫人陪着笑应道:“老夫人说的是。”心里头却像坠了块铅,沉甸甸往下沉,半日也缓不过劲来。
今夜这场热闹,总算算得上宾主尽欢,待众人陆续散去,陆曜快步上前,走到陈稚鱼身边,先与江舅母含笑说了几句应酬话,目光才不经意似的,落向陈稚鱼脸上。
方才那席话,原是一字不落地落进了他耳中。
彼时漫天金花飞迸,在他看来也不过寻常景致,唯有她立在灯火阑珊处,眉宇间那点清辉,竟比星火更灼人眼眸。
他素来不喜看女子们唇枪舌剑,只觉那般争执未免聒噪。偏她说话时,语调清和如乱石间淌过的清泉,蜿蜒流泻之际,自带着沁人心脾的爽利,周遭人似也沾了几分清明。这般言语,倒是百听不厌。
……
夜色深深,墨兰居内烛火摇曳。
云婵坐在妆镜前,身后婢女小心翼翼为她卸下发间饰物。
忽听“嘶”一声痛呼,原是抽拔一支粗重金簪时不慎扯到了头皮。
忽见端坐的姑娘反手便将玉梳掼在地上,梳齿当即断作两截,一头青丝散乱披垂,更显几分狼狈。
云婵猛地站起身,扬手便给了那婢女一记耳光,“啪”的一声脆响,婢女捂着脸,连痛呼都不敢出,慌忙跪伏在地,不住磕头求饶。
“没用的狗奴才!这般毛手毛脚,若是不想要这双手了,直说便是!本姑娘亲自替你剁下来!”云婵怒目圆睁,声音尖利得像淬了冰。
婢女吓得浑身抖如筛糠,额头抵着地面,连声道:“主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一旁大丫鬟见状,上前抬脚便在那婢女小腿上踹了一下,厉声道:“连主子都伺候不好,留你在跟前碍眼吗?还不快滚去外头跪着!”
斥退了小丫鬟,她才转身看向姑娘,脸上堆起谄媚笑意,柔声劝道:“姑娘息怒,这丫鬟原就粗笨,哪里配得上伺候姑娘?仔细气坏了身子,倒不值当了。”
云婵深吸两口气,强压下心头火,转身重又坐下。大丫鬟见她稍缓,暗暗松了口气,刚要上前接过那未竟的活计,却听姑娘冷不丁问:“三哥呢?”
大丫鬟手上微顿,方才堆起的笑意僵在脸上,指尖依旧轻柔地拆下她发间缠结的珠花,低声回道:“许是回自己院里歇下了吧。夜色已深,姑娘也该安置了。”
云婵望着镜中自己,脸色一点点沉下去,眸底翻涌着说不清的情绪。
良久,她忽然牵了牵唇角,那笑意淡得像层薄冰,里头裹着的,却满是讥诮,想起方才云享当众为那两人帮腔的模样,只觉一股浊气堵在胸口,恶心得胃里都泛了酸。
青丝散垂肩头,云婵眸中光影不定,沉吟半晌,她眼里忽明忽灭,好一阵,才勉强说服了自己,起身捂着胸口,往浴室去时,头也不回地朝那大丫鬟吩咐了句:“你去找我三哥,便说我晚间着了凉,很是不舒服。”
大丫鬟闻言,脸色霎时煞白,僵在原地。
这等逾越礼教,有违伦理的事,若是被人撞破,别说她一个丫鬟,便是院里所有仆役,怕都要落个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可她张了张嘴,终究半个字也不敢劝,只能将满心悲凉压在心底,低眉顺眼应了声“是”。
云婵沐浴过后,取了上好的香露细细擦拭,浑身上下都浸在甜腻的香气里,她抬起皓腕凑到鼻尖轻嗅,见那香气浓郁得化不开,这才满意地放下手。
身上只松松系着件粉红寝衣,纱质轻薄,朦胧间将玲珑身段勾勒得愈发惹眼,里头竟是未着寸缕。
云享赶来时,撞见的正是这般香艳光景。他立在门口,脚步不自觉顿了顿。
他们兄妹早已破了那层禁忌,只是时日已久,再对上她这般情态,初时的紧张刺激,似是已淡了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