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系统呢 作品

第三章 所谓时代耗材

    陆砚很想把张野也带去杨老头家里吃饭,奈何杨老头向来不待见他。

    今天这小子状态也不对,怨妇似的拉着讲了一下午当代年轻人的困境。

    车子、房子、工资、彩礼、生孩子......

    人生需要一百万、两百万、三百万......

    陆砚很想告诉他,自己也怕这些东西,但是陪聊还是本分点比较好。

    “陆哥,我、们这一代、人,希望、渺茫啊!”

    他说他看到不到翻身的希望,像时代的耗材一样,还是最次的那档。

    可是年轻人,哪个时代的普通人又不是‘耗材’呢?

    最重要的是,善良且真诚的过好这一生啊!

    好在有酒,陆砚也挺会劝酒——

    要是没事,两人多少要一醉方休,然后抱头昏死。

    但今天不行,所以一个滴酒不沾,一个倒头就睡。

    在赶去师父家路上接到家里的电话,陆砚一打方向盘把车拐进高架桥的阴影停下。

    夕阳把河面染成铁锈红。

    “下个月你表姐婚礼,”老陆的声音从听筒里漏出来,“你妈让我问问,西装要藏青还是炭灰?”

    当然是那边打来的说辞。

    早些年老俩口天天吵,别的夫妻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他家偏不一样,白头吵完晚上吵,压根不同床。

    现在好些了,奇迹般在陆砚的人生大事上达成共识,仿佛它成了婚姻的延续、人生的乐趣。

    摇下车窗,对岸工地的塔吊剪影刺进暮云。

    “随便,您看着挑。”

    说完,耳朵离开听筒将头侧开,静候正文。

    老陆果然压低嗓子:“咳,上回说的那个小学老师也在上海......”

    河面‘哗啦’响起甩竿声。

    看来这会在钓鱼。

    不知道他的鱼竿是为了鱼,还是在等他。

    盯着后视镜里自己翘起的发梢:“有时间会去的,杨师父喊我去吃饭,先挂了。”

    听说上海是座机遇与包容并存的城市,这里会有无数个家庭不和睦的孩子,也会有无数个带着爱与温暖长大的孩子。

    所以他来了,报考了上海的大学,毕业留在上海工作。

    他想一心放在事业上,没料刚起步遇到了青春无敌的林晚声,搭进去五年,至今没走出来。

    ......

    杨启文住在泰安路的老石库门,联排布局、相互毗邻,天井里那棵枇杷树结果时总砸倒邻居的晾衣杆。

    所以究竟是树的错,还是晾衣杆的错?

    老一辈人扯了好多年都没把话说开。

    砖雕青瓦压顶门头,观音兜式的山墙。

    几乎没有变化,时光大抵愿意在这小憩。

    陆砚绕过摇摇欲坠的竹匾,灶披间已经飘出糖醋小排的焦香,杨老头今天做了招牌菜。

    “师父!”小伙子很精神的叫唤,“怎么做饭火都要灭咯。”

    老杨头系着靛蓝围裙掀开砂锅,“小排骨要收汁才入味。”

    门外已经看到八仙桌上摆着的四喜烤麸和醉蟹——蟹壳用棉线捆得齐整,像等待侍寝的妃子。

    不知不觉又走到玄月,也就是九月,公螃蟹性腺发育最好,蟹膏丰富,适合喜欢丰满口感的人。

    拧着两坛老酒进门放好:“上回您说黄泥螺下酒,这次我把酒带来了,螺还有吗。”

    ‘上回’,确切来说也就上个星期的事,结果每次回档,老人家都像‘当时不是我说的’那样子失忆。

    视情况,师父随时可以是个装糊涂的高手。

    杨启文放下锅铲,慢慢踱到五斗橱,“先放着吧,今天喝嘉嘉从多伦多寄的冰酒。”

    取出细颈瓶炫耀似的说:“她说这酒配本帮菜糟蹋了,我说配糟钵斗正好。”

    他身材高大,现在也是,肩膀好像塌了不少。

    排骨起锅,两人入座。

    陆砚想起六年前第一次在这里吃饭,杨嘉把冬瓜糖扔进杨老头的锅里,被他用筷子夹出来时,糖块已经化成一滩黏糊糊的月牙。

    原是个恃宠而骄的小女孩啊,现在还有几分从前模样?

    “上次视频她说要回国办展......你们年轻人现在都不急,我像你这岁数......”

    “下午审查的又来了。”陆砚给他夹了一根黄鱼春卷放青花碟里。

    师父之所以有个‘父’,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们爱催婚的共性,当然,这属于个人偏见。

    杨启文用调羹搅着腌笃鲜,咸肉在乳白汤里载浮载沉。

    “项目上的事你只管做,先把酒倒上,等你师娘回来这酒就毁了。”

    师娘今年带最累的高三,所以晚上能不能准点到家吃饭一直是个未知数。

    好像今年就要退了。

    “来,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