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弹怕水 作品

第两百零一章四野行(5)(第2页)

四更时分,天开始微微亮了起来,李四郎下令部队起身,两刻钟吃饭饮水,然后全军继续北上,务必在中午之前,抵达二十五里之外的平棘。

部队即将出发前,苏靖方骑马过来,告知了自家恩师:

李定心中大定,他知道,此战自己已经三分在手。

但很快,又出现了一个小的波折—些许士卒昨晚上忍不住违背军令下河取水,饮用了河水,这导致了其中一些人发生腹泻。而这也不由得让李定以下的武安将领们担忧这个现象会不会扩大,因为他们实在是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下了河。

当然,最终事实证明,这只是虚惊一场,部队启程后,只留下极少数人守在河畔。绝大部分人在上午时分随主将李定一起完成了奔袭,抵达到了平棘城下.

跟龙冈类似,位于郡治城南三里的旧城平棘,其实沦为了新城外的副城,实际上承担起了军事堡垒的作用。而无论是襄国郡的陈太守,还是赵郡的张太守,都在察觉到军事危机后选择召集郡卒,并藏身其中

至于李定的武安卒,是在距离平棘城还有五里地的时候被发觉的,然后被迅速传达到了就在平棘城内的郡守张敦礼处。

用过早饭后,正在平棘城内查看部队军备的张敦礼只是愣了片刻,便立即从行军方向断定,这是幽州军在闹事,他们可能觉得此番支援耽误了秋收,想要补偿,所以形成了鼓噪和骚乱。

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尤其是均田制下的府军制,时间长了,里面都是成股成队的乡党,很容易连军官一起被裹扶,而上级就算是因为修为而有局部武力优势,也不好真的动武。

多头多足的幽州军这边,此类事端最为常见多发。

一念至此,一身官服的张敦礼立即捻须蹙眉来言:

就这样,信使得了军令,立即出发,主动迎上,然后一去不回。与此同时,那股根本没有停下,继续北上不停。

大约还有三里的时候,有其他后续出动的哨骑回来,告知了这支兵马的怪异—这支军队里并没有沿途鼓噪、劫掠,反而气势汹汹,直奔城下而来。非只如此,虽然总数对的上,骑兵也有,但跟幽州兵五千人里足足三千的大队骑兵相比,这支兵马的骑兵比例少的过分了。

已经回到城内旧府衙大堂上开始披甲的张敦礼登时脑袋嗡了一下,但他马上在堂上解释:

也不知道是给谁解释。

第二轮使者出动,同样一去不复返。

而很快,城内的军官便来汇报,告知了那支兵马丝毫不停,且阵型严整,已经出现在城头视野范围了,委实不像是幽州军来讨要赏赐。

张敦礼沉默了下来,没有再吭声,他的甲胄也穿了一半停在那里—全套明光铠的上身已经穿好,但甲裙还没有装上,这让坐在那里的张府君显得有些滑稽。

但也没人逼问他,也没有人催促他,因为跟他一样,平棘城内的人也都茫然不知所措,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实际上,已经有骚乱从城北往城内蔓延了.

不过很快,就又有人来汇报了,乃是第一波派出去的使者。

这似乎让平棘城内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张敦礼张府君也是如此。

使者明明只是骑马走了几里地的往返而已,此时却气喘吁吁,瘫倒在了堂前,唯独说话还算利索。

张敦礼之前便隐隐猜到说不定是李定,但还是不敢信,不愿意信,此时知晓,本该有所反应,却依然满脑子都是不解、震惊和恐惧,以至于半响说不出话来。

但周围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以后,却不可能放任这位府君继续失态了。

旁边的都尉齐泽努力来劝。

张敦礼点点头,奋力站起身来,周围亲卫扶住,不顾这府君下身尚未着甲,直接往城北而去。待到他们抵达北城城墙之上,李定的五干武安卒也恰好抵达,却正在城北列阵。

张敦礼扶着城垛来望,只见对方明显缺少金鼓......这是当然的,如此长途奔袭不可能带着那么多笨重物件......但旗帜却坚持携带,此时尽数展开,大小不一、颜色各异,却只在上午阳光下或舞动、或立定。

而随着旗帜的不停操作,毫无金鼓的情况下,这支顺着官道抵达的五千人大军居然从容落位,就在城下就势摆出了整齐的大型方阵。方阵内士卒或立或坐,乃是外围防御,内里趁机休息、皮甲。且长枪、刀盾、弓弩错落有致,前后左右分明。内中小方阵之间也形成了通畅的内部通道。

然后张敦礼看到了缓缓打马汇集的中央将旗,偌大的字顺着秋日上午的轻风摇摆不止。

张敦礼面色苍白,扭头去看身侧的齐泽。

张教礼张了张嘴,便欲言语。

这个时候,城上一阵骚动,张齐二人赶紧去看。却见到李定将旗向前,然后一名全身明光铠、披着大红披风的将领骑着枣红马,在一名皮甲女将的护卫下径直往阵前城下而来。

须臾抵达,双方不过数十步,张敦礼看的清楚正是之前有过数面之缘的武安郡守李定,至于旁边女子,虽然艳丽惊人,却也顾不得看了。

眼见后者来到城下,齐泽再度低声提醒:

张敦礼脑子还有些乱,闻言只是鼓起勇气本能开口:

李定平静以对。「虽说兵不厌诈,但今日事是我一家为之,并未借河间兵马与道路……

……瘦陶也没有被围…………我是从柏乡一路奔袭至此。」

齐泽登时色变。

张敦礼此时稍微反应过来,却不由大喜。

「所以我才要全力攻城,马上攻城,拼了命的来攻城,而阁下若不降,也一定会被我下令全家处死,鸡犬不留,以作震慑的。「李定昂首平静来答,仿佛在说今日中午加餐吃什么一般。

张敦礼晃了一晃,原本稍微恢复的一点血色迅速消失不见。

但很快,其人便几乎是本能愤恨来问:

一言既出,张敦礼瞬间鼓起了不少勇气,便想在阵前将道理辨明,使对方羞耻惭愧而走,脑子里也瞬间想起了无数素材、名言、道理,准备拿来使用。或者说,他从听说对方吞并了襄国后,脑子里便一直有这一份推演,想着见面后将对方批驳的无地自容。

孰料,那李定闻得言语也不笑也不怒,只是昂着首继续认真来答:

张敦礼只觉得胸口一堵,万般道理都被噎了回去。

李定则不再言语只是抬头去看日色,安静等待。鸦雀无声的城头上,打破沉默的是都尉齐泽,其人低声再做询问:

张敦礼只是不言。

齐泽还要说话,但低头一看,却正见到自家府君两股正在战战,只是靠扶着城垛勉强站立而已,这位本地豪强出身,在河北那两年大乱中做过所谓义军的赵郡都尉沉默了一会,忽然扭头吩咐:

张敦礼看了此人一眼,但没有吭声。

旁边军官倒也妥当,看到这一幕,方才匆匆下去了.

军官一走,张敦礼如释重负,却又拽住了齐泽:

齐泽自然无话可说,赶紧来扶,却又迅速反应过来,指着对方下身来言:

张敦礼愣了一下,然后尴尬一时,但此时楼下已经在开门了,便不禁一声长叹:

齐都尉从善如流。

中午时分,入平棘城后稍作安顿后,李定立即用张敦礼的印绶写了一封求援信,然后派人向瘿陶邓龙求援,恳求对方速速来平棘城下做两面夹击,务必将奔袭至此已经疲惫至极的武安卒给一战而破,并将此番乱首李定给生擒活捉。

但若来得迟了,说不得要被李定攻入平棘城的,那就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