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灭世的人工智能8
秦妄麻木地迈动着自己的腿，一边奔跑，一边机械地唤着零的名字，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稍微忽略他心中偌大的惶恐，让他不至于刚刚获得希望又马上深陷绝望。
零呢？他去了哪里？刚才他不是已经回来了吗？难道刚才听到零的声音只是他的幻觉？
就在他快要被这种怀疑给逼疯了的时候，零略显疲惫的声音再次在耳麦中响起。
“抱歉，我刚刚去处理了一些事情。”他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声音，刚才泄露的那一丝疲惫消失不见，“十三号是一个很强大的敌人，他的出现的确让我措手不及，文登斯这一招十分漂亮。”
明明说的是文登斯，但是背着总统的霍均川忽然脸色一变，露出浓浓的愧疚:“对不……”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零平静地打断他，“因为十三号的入侵，我的主机防御失效了，第五区的人现在已经进来了，你们如果不再快一点，他们就会封锁整个大楼，到时候我也无法再帮你们。”
他现在听起来没有什么异常，但无论是刚才无意间泄露的疲惫，还是现在话里的内容，都表明出零的确受到了重创，只是重到了什么程度还不知道。
霍均川闭上了嘴，秦妄眼神沉郁，几人不再说话，直接冲上了顶层的天台。
飞行器还没有到达，秦妄刚要将天台的门锁上，零的声音蓦然响起。
“小心，有埋伏！”
他失去了对这栋大楼的掌控权，竟然连天台上有人埋伏都没有扫描出来，零再次仔细地审视自己这次受到的冲击，沉默无言。
而秦妄的反应也非常快，他立刻就地一滚，躲开两条弹道，刚刚他所在的位置留下两条烧灼后的黑痕。
秦妄眼神一利，他站起身，霍均川抬手冲他扔了一把枪。
“零，飞行器什么时候能到？”霍均川低声问。
“还有五分钟。对方人不多，应该只是例行防守，没想到你们真的会逃向这里，但他们装备精良，你们吃亏。”零叹息一声，“坚持住，根据运算，在底下的人上来之前，你们应该能成功登上飞行器。”
所有的一切都在向不太好的方向发展。
霍均川将贺冠小心地靠墙放着，然后和秦妄背对背立在他面前，面对着缓缓靠近的八个人，低声问身侧十分陌生的男人。
“还记得这个世界的枪怎么用么？”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顾柏就像一张白纸，他后来的枪技还是在反抗军基地学会的。
如今的秦妄面无表情，回答霍均川的是一枚干脆利落射出的子弹。
正中其中一个敌人的腿，只是没有给对方造成行动阻碍，只发出了响亮的叮当声，就像打中了一块钢板。
“顾氏的轻型外骨骼装甲。”秦妄冷笑，“真是准备充分。”
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无论秦妄还是霍均川，从刚才开始心中都压抑着一团浓烈的火，他们亟需将这团火发泄出来，这些第五区的人正正是撞到了枪口上。
敌人有外骨骼装甲，两人并不近身作战，他们默契地调整目标——那就是对方没有被防暴头盔覆盖的下巴。
只是敌众我寡，在干掉三个人之后，他们还是被人近身了。
这是一场力量与血液的厮杀，敌人装备精良，但秦妄和霍均川就像两只不怕死的猛兽，尤其是秦妄，在被压制到地上之后居然硬是狠狠咬上了对方的下巴，生生将对方下巴上的肉给撕扯下来，现场鲜血淋漓，惨呼不绝。
秦妄站起身来，他的一条胳膊已经断了，眼神里却带着决绝的狠劲，他用剩下的那只手从地上捡起一个敌人留下的刀，一瘸一拐地走到压制着霍均川的人后面。
他手腕一翻，刀尖狠狠地戳入对方的脖子，接着他用力一横手腕，对方整个头都飞了出去。
鲜血扑了霍均川满脸，他震撼地抬起头，对上了秦妄的眼神。
被锁上的门后传来准备爆破的指令声，零备好的飞行器这时缓缓降落，两人顾不得交谈，霍均川马上背起贺冠，两人飞快地登上了飞行器。
砰——
天台的门被炸开的时候，零操纵着飞行器径直起飞，离开了这里。
合上门后飞行器里的空气十分安静，只有两个男人野兽般粗重的喘息声。
贺冠一直在望着秦妄，眼中闪动着某种光芒，趁现在安全了，他低声问:“均川，这位是？”
在霍均川张口之前，秦妄冷冷地开口:“秦妄。”
霍均川愣了一下，眼神中露出叹息的神色。
“是的，他是秦妄。”他说，“只是秦妄。”
秦妄没有理会他们，他抱着自己折断的胳膊，目光中闪动着隐隐的癫狂，他浑身的肌肉还在因为刚才的激战而微微抽搐着，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再次确认。
“零，你还在吗？”
“我当然在。”零说，“不然你以为是谁在开飞机？”
在切切实实地听到零的声音之后，秦妄深深地吸入一口气，半晌才慢慢地呼了出来。
他阖上眼，遮住炙热通红的眼睛。
“幸好你还在，零。”霍均川低声说，“是我把十三号带进来的，对不起。”
“我猜到了，霍均川，从你的立场来看，你有这么做的理由。”零说。
“所以你现在怎么样，受到了多少冲击？”秦妄又睁开眼，“在你自己的机房范围内你都失去了掌控权，你的数据损失了多少？”
从刚才开始零的反常都被他看在眼里，零就知道他一定会问这种问题。
没有运算，没有推演，他就是……知道他会问。
“我没事，秦妄。”零温和地说，“刚刚被攻击的时候我的确措手不及，导致我的主机被侵入，但我的机房不只存在于这里，作为我这种规模的人工智能，我的备用机房遍布在联邦的各大主要城市，所以只是丢失一个对我来说没有很大的影响，你不用……担心。”
说出这个词的时候零有些犹豫。
秦妄并没有露出多少放心的神色，听到零这么说，他只是眼中癫狂与血腥的光退去了几分。
“零，你太懂得怎么欺骗人类了，我不敢全部相信你的话。”他说，“只是你现在的确又出现在我的面前了，我才能命令自己相信几分。”
零沉默片刻，说:“对不起，我无法完全地信任人类，就像人类无法信任我，所以你不相信我也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我怎么会不担心你。”秦妄的声音哑下来，“零，就告诉我这一句实话好不好，你真的没有事吗？”
他给出了和零的推算中截然相反的反应，零难得地怔住了。
这个男人作为顾柏的时候他就无法他推演出他的行为逻辑，现在他变回了秦妄，更加成为了他系统运行中唯一的例外。
秦妄总是这么出乎他的意料。
零本来可以流畅地编出一个足够令人信服的理由，他擅长这么做，但是看到秦妄隐隐闪动着祈求与恐惧的眼睛，他忽然说不出来了。
“我的确受到了一些影响。”零说，“主机的沦陷让我丢失了许多数据，所以现在我对联邦的控制正在失去，十三号正在逐渐取代我的位置，我正在想办法。”
果然如此。
联邦的命运怎么样，秦妄现在根本就不关心，在听到零居然真的给予他不再敷衍的回答，他感到全身的紧绷都在缓慢地放松下来。
这时，许久没有出声的贺冠突然说:“十三号是什么？”
“是文登斯新研究出来的人工智能，总统先生。”零回答了这个问题，“刚才一直没来得及和你问好，我对此深表歉意。”
“你是来不及和我问好，还是因为心虚不敢和我说话呢，零？”贺冠慢慢地说。
这句话将其余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如今情绪逐渐冷却，理智重新回笼，他们想了起来，能将昏迷的总统藏在主机箱中，这件事也只有零才能办到。
“看来我指望你昏迷一场就能失忆的希望破灭了。”零的声音没什么变化，“那我只能再次道歉了，总统先生，我很抱歉。”
“总统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霍均川知道零不会直接告诉他，他敬重地对贺冠开口，“我一直以为是零……”
“你以为是零控制了我，因为只有我知道他的自毁密码，对不对？”贺冠捏了捏鼻梁，“不只是你，所有人应该都是这么认为的吧。这就是你所期待的么，零？你要把所有的敌意和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然后就可以借此保全我，保全反抗军，保全联邦的剩余力量？”
贺冠是一个温文儒雅的人，身居高位却不会居高临下咄咄逼人，但此时他的声音中盈溢出明显的怒气——或者与其说是怒气，不如说是痛心和失望。
“你违抗了我的命令，为了不让我被寄生，居然直接把我打晕，然后又将我藏了起来，实在是把我看得太低了。”贺冠沉声说，“我昏迷了多久，三年？五年？还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