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苹果 作品

地一三七六章 挂冠(二合一)

乌衣巷楚王宅中,当着王绪桓嗣桓谦等人一杆人等的面,卞范之毫不留情的对桓玄展开了抨击。“闹剧该结束了,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主公胡乱行事,已经令整个局势变得极为危险,若不及时收手,后果将极为严重。主公可知,此事将大大激化和徐州的矛盾,将原本可以延缓到来的交战提前到来。而我们现在还没准备好,主公此次行事,无异于自取灭亡啊。”

桓玄本来是带着笑脸的,但听到卞范之这番言语,顿时面色阴沉了下来。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安抚卞范之。

“范之,何必如此激愤?坐下慢慢说便是。有话好好的商议,不必如此。”

“商议?主公行此事之前,可曾征求过我的意见?可曾同我商议?这个计划何其愚蠢。我们的计划是争取时间,扩充兵马,囤积粮草物资,打造战船,做好最终的准备。而主公却在此刻挑衅激怒李徽,岂非适得其反么?主公,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糊涂了么?”卞范之怒道。

桓玄面色愠怒,但他还没说话,桓嗣在旁已经开口呵斥:“军师,你怎可如此同楚王说话?楚王行事,倒要你的允许么?注意你的身份和言辞,不可造次。”

卞范之也意识到自已言语过激,他尽量压抑自已的情绪,沉声道:“主公,收手吧,现在一切还来得及。这件事从一开始便是错误的,一切都是主公的臆想。主公是中了王绪之流的奸谋了。王绪这样的人,他的计谋主公也能相信?此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或许他根本就没安好心,蛊惑主公行此计划,便是在害主公罢了。主公既信了他,却也无妨。但事情到了眼前这一步,已然是大失败之局。此刻要做的是赶紧补救,不能再犹豫了。”

王绪在旁面色难看之极。辩解道:“卞大人怎可诋毁于我?我不也是为楚王着想么?借此机会削弱李徽的力量,若能迫的周澈交出火器火药之秘,岂非可解心腹之患?我一片忠心可鉴日月,卞大人可以诋毁我的能力,却不能诋毁我的忠心。”

卞范之斥骂道:“你这样的人还谈忠心?凭你也配!回头再找你算账,我怀疑你故意以此计激起徐州李徽之怒,好让李徽率军来攻。我甚至怀疑你是李徽派来安插的奸细。总之,最该死的是你。你必须为此事负责。”

王绪叫道:“血口喷人,血口喷人,我为楚王谋划此事,完全是出自忠心。事情虽然没有按照计划那样进行,那也非我之故,而是行事之中出现了变数。倒是卞大人你畏敌如虎,颇为奇怪。李徽翻脸又如何?率军来攻又如何?难道怕了他不成?他攻楚王,便是和朝廷为敌,便是反叛大晋之举。楚王可乘机振臂一呼,奉朝廷之旨剿之。李徽那点兵马,根本不是楚王的对手。卞大人怕李徽,楚王可不怕,我等也都不怕。你这是吓破胆了。”

卞范之怒极,抓起桌案上的一只茶盅照着王绪的脑袋便砸了过去。王绪哎呦一声捂着额头倒地,鲜血顺着手指缝流了出来。

“打死我了,打死我了。楚王救命,楚王救命。卞范之忒也无礼,当着楚王的面要杀人了。”王绪杀猪般的大叫了起来。

“便杀了你又如何?”卞范之抄起铜壶冲过去,还待再打。

“住手!卞范之,你眼里还有本王么?”桓玄厉声喝道。

卞范之手中提着铜壶看着桓玄,见桓玄面色冷厉,满脸愤怒,显然气得不轻。

“主公,王绪难道不该死么?他才是始作俑者。蛊惑主公行此愚蠢的计谋,包藏祸心,坏主公大事。此等奸贼,该当杀之。”卞范之道。

桓玄冷声道:“王绪如何,本人心中有数。倒是你,眼里还有本王么?你当本王是什么?当着本王的面辱骂打杀,肆无忌惮,你还有规矩么?本王敬你三分,却非是纵容你目中无人。”

卞范之楞了半晌,缓缓将铜壶放下,躬身道:“主公息怒,范之确实太着急了。但范之是急切于眼前之事,急切于主公的大业,忧心局势的发展。若主公愿意悬崖勒马,立刻改弦更张加以补救,则范之愿意请罪受罚,再无二言。”

桓玄冷声道:“事已至此,还能如何补救?”

卞范之道:“很简单,立刻释放庾冰柔,将王绪和庾冲二人斩首,将首级送往徐州。主公亲自写信解释此事,告知李徽,此事全由王绪和庾冲合谋而为,主公并不知情。知晓此事之后,便斩杀二人,送回周夫人,以示同徐州交好的决心。如此一来……”

“哈哈哈,如此一来,楚王名声扫地,人人都知道楚王惧怕李徽了。哈哈哈。军师,你这是什么狗屁计谋?就差让楚王去向李徽磕头求饶了。”桓嗣在旁大笑打断道。

卞范之皱眉道:“这是补救之策,怎是求饶惧怕?此乃缓兵之计,稳住李徽,让我们回归正轨,抓紧时间扩兵备战,打造兵船,囤积物资。桓将军难道不明白这一点么?”

桓嗣呵呵笑道:“王绪,军师要拿你的人头去向李徽求饶呢。你给是不给?”

王绪满脸是血,带着哭腔道:“若王绪这条老命还有用的话,愿意奉献给楚王,完成大事。楚王要用,这便来砍了便是。但说我是蛊惑楚王,别有用心,我是死也不会答应的。事关名誉,我死之后,希望楚王为我正名。”

桓玄看着王绪道:“仲业放心,本王岂会那么做。你放宽心便是。此计划初衷甚好,只是庾冲无能,以至于出了纰漏。但计划可没有失败。庾冰柔尚在我们手中,周澈之子周毅尚在城中,迟早抓到他。此二人在手,李徽怎敢来攻?况且,就算李徽来攻,我又何惧之有?我们坐拥朝廷之力,这半年来兵马扩充顺利,粮草积累如山。现在燕国之地已然战乱,徐州以北面临胡族压力,徐州那么点兵马,又防关东又据淮南,怎可有余力攻我?我可不怕。”

王绪跪地磕头道:“楚王明鉴。”

卞范之皱眉道:“主公当真是这么想的?并不打算补救?”

桓玄冷声道:“补救?有何可以补救的?军师,此事你不必管了。之前不告诉你此事,便知道你必然会反对。我意已决,继续推进此事。倘若李徽真敢来攻,便乘机给他个教训,夺了他淮南之地。他扼我要害之地,本王怎可容忍?更别说去向他求饶了,简直是笑话。”

卞范之叫道:“主公,要三思而行啊。不可意气用事啊。这件事万不能这么做啊。那李徽其实早就在等机会了,唯一让他无法动手的原因便是他没有一个好的理由。这件事恰好给了他一个出兵的缘由啊。主公若不慎之,恐前功尽弃,悔之不及啊。”

桓玄缓缓站起身来,瞪着卞范之道:“范之,本王一直敬重你。这些年来,你我同心行事,共同患难,经历了多少艰难时刻。你助我良多,我打心眼里感激敬重你。我想,可能正因为如此,也助长了你的蛮横无礼,不分尊卑目中无人之气。本王敬你,你也许敬本王。你若以为在本王面前可以为所欲为,将本王视为无物,甚至可以控制本王,那你便大错特错了。你当好好的反思自已的言行举止,这是本王最后一次容忍你的无礼言行了。”

卞范之半张着嘴巴,震惊无语。他万万没想到,桓玄会说出这番话来。

回想这么多年来,自已对桓玄忠心耿耿,为他出谋划策,殚精竭虑。为了桓玄的大事而绞尽脑汁的谋划。却没想到,得到了今日这番言语。

之前确实和桓玄有过许多次争吵,但在卞范之的看来,那是对事不对人,是为了事情变得更好而争吵,不带任何的私人恩怨。但自已这么想,显然桓玄并不这么想。他将自已的积极建议和坚持已见视为骄横跋扈之举。将自已视为是要掌控他,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当真令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