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七八章 逃离(二合一)(第2页)
那一刻,法汰转过了头,口中讲经不停,但却微微颔首。
周毅磕了三个头之后,起身钻入林木之中。之后从阡陌小道,绕行最为难行的道路,避开官道直往北去。从晌午一直行到天黑时分,终于抵达了大江南岸江边。之后寻到了一艘小船,以身上最值钱的银锁片作为船资,诱的船家冒险偷渡。夜晚江面兵船出奇的多,船家说比之平常多处数倍,直喊后悔。但终究是偷渡成功,抵达了北岸。
一旦到达北岸,周毅便撒开手脚狂奔,半夜时分,精疲力竭的周毅一头扎进了大江北岸的一处东府军警戒哨所之中。
……
乌衣巷楚王府中,桓玄眉头紧皱的坐在大厅之中。厅中高高低低坐着十多名心腹之人。他们正在商讨发现的敌情。
两天前,桓玄接到了李徽的亲笔信,那封信上,李徽用最为严厉的口气对桓玄下了最后的通牒。
桓玄很愤怒,还没有人敢对自己说出这般威胁的话。要自己十日之内放了庾冰柔母子,并将庾冲的脑袋送交东府军。如若不然,便要率东府军发起进攻。
桓玄当即召集众人商议此事,最后除了桓谦之外,所有人都表达了愤怒。表示李徽欺人太甚,拿楚王当什么人了,居然敢对楚王发号施令。
几乎所有人都表示,李徽并无能力进攻京城。有大江天堑阻隔,荆州水陆兵马以及中军近二十万之众,李徽只是说说而已,除非他自找苦吃。
桓玄心里当然有些担心,但事已至此,示弱是不可能的。众人又是一致的表示不妥协,分析局面后表示那只是李徽的嘴炮,不必理会云云。桓玄便也释然了。
他当即回了一封信,以朝廷的名义对李徽进行了训斥。表示李徽胆敢妄动,不但庾冰柔母子的性命不保,而且朝廷将会调动兵马对徐州展开围剿,惩罚李徽的行为。
这两日,朝廷兵马开始调动。城头开始驻军,姑塾等地的兵马也开始备战。桓谦在京口的水军也开始加紧布置,巡弋大江进行警戒。
在朝廷里,桓玄也开始吹风造势,表示徐州李徽言行不轨,朝廷上下要随时做好同李徽作战的准备。
刚刚平复了不到半年时间的大晋朝廷上下又陷入了恐慌之中。
桓玄本想以这种造势和调动兵马备战的态势来威慑李徽,让他不敢擅动。希望李徽能够服软,派人前来跟自己洽商,将事情扭转到之前设想的达成交易放人的轨道上来。但是,结果事与愿违。
就在不久前,从京口方向送来的情报表明,东府军的兵马正在京口对面的徐州临海郡以及广陵邗沟和大江的交叉水道集结。数以万计的兵马正在陆续抵达,大量的战船正在集结于邗沟入口的开阔水面上。目前看来,李徽不但没有服软,他说的话也绝非嘴炮,他是真的要动手了。
虽则桓玄认为,迟早和李徽必有一战。但目前而言,军队确实没有准备好,和李徽火拼似乎不是时候。这件事居然真的惹得李徽要兴兵来攻,倒是让桓玄心中有些畏惧了。
于是今日,桓玄便再一次召集众人前来商议。
在通报了东府军的一系列行动之后,大厅之中,雅雀无声。一些之前叫嚣的很厉害的人,此刻也没了声音。
“诸位,都说一说,眼下的情形,该当如何?”桓玄沉声道。
桓谦咳嗽一声,开口道:“楚王,我依旧认为,此事需要慎重解决。之前的计划且不论是否得当,眼下已经是宣告失败了。周澈是不可能来京城了,便也无法得到楚王想要的东西。这种情形下,扣押庾冰柔已经无用了。就算以周澈的夫人为人质,恐也无济于事。反而从李徽的举动看来,他似乎是借题发挥,借此机会为借口发起进攻。为了一个女子,引发双方反目,是否值得?万望三思。”
桓玄皱眉不语。桓嗣在旁皱眉道:“敬祖,你最近是怎么了?你也是身经百战领军之将,统帅数万水军兵马,战船数百艘。之前从未见你如此怯战,如今这是怎么了?战事未开,便未战先怯?那李徽有什么了不得?他要来攻我,便打的他们落花流水便是。就算他不来攻我,迟早也要攻灭了他。怎可临战而怯,说些这些言语?”
桓谦沉声道:“我非怯战,而是如今的我们尚未准备好。此事同李徽作战,于我不利。说白了,我尚未找到破其火器之法。枞阳之败不远,难道我们都忘了么?东府军非乌合之众,而是最为精锐的兵马。一旦反目,便无退路,便是生死攸关之事,岂能不慎重?”
桓嗣道:“那又如何?东府军满打满算十五万兵马。且燕国同魏国正在关东作战,他们必须腾出兵马防备胡人进攻。能够攻我的兵马能有多少?五万?十万?而我兵马多少?水陆兵马超过三十万,且有朝廷为后盾,有大片的地盘和人力物资,他们岂是对手?枞阳之战不过是一场小败。一则中其奸谋圈套,二则我们并未尽全力。今日再战,岂能让他讨得了好去?敬祖啊,你怎么变得如此糊涂了。”
桓谦咂嘴道:“作战不是看人数的,兄长难道不知?若是人数多便能取胜,那当年秦国百万大军南下,我南方早已为秦人所据了。东府军的火器天下闻名,火器之威你也不是没见识过,岂可小觑?在没有确凿的把握之前,怎可轻易开战?一旦开战,便是人头滚滚,便是血流成河,便可能导致不可收拾的后果。我们刚刚进京城不久,当立稳脚跟,徐徐图之。就算同李徽必有一战,也要整顿军备,扩充兵马,探究防备火器之策,而不是轻易的开战。楚王,我的想法是,将那女子放归,将庾冲送叫交李徽,缓解眼下危机。不要因小失大啊。”
桓嗣大声道:“我不同意。趁此机会,一举灭了徐州。否则终究为其所胁。解决了徐州,大业可成,无人能挡。李徽便是最大的绊脚石。楚王,我的建议是全面开战。若李徽敢攻我,便将那女子杀了,将其头颅悬挂旗杆之上示众。我就不信了,我三十万大军还怕他东府军?”
座上众人闻言纷纷七嘴八舌的附和,桓伟也附和桓嗣的想法,甚至提出了若桓谦不敢交战,他去领水军交战的想法。
桓玄紧皱眉头,一时难以定夺。
“范之……你的想法呢?”桓玄开口道。
众人突然安静了下来,怔怔的看着桓玄。桓玄恍然醒悟,这才意识到自己叫的习惯了。卞范之已经死了,自己却还是下意识的向他求助。以前遇到难以解决之事,卞范之总是能给自己一个最好的建议,可是现在卞范之已经不在了。
数日前,王绪前往规劝卞范之,卞范之大骂王绪,不肯留下。王绪本就没打算让卞范之活,于是当场将卞范之勒死。
桓玄在王绪前往卞范之府上之后突然反悔,赶去阻止的时候,卞范之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桓玄抚尸大哭,却也已经无济于事。
这几日,桓玄悔之不及,痛骂自己愚蠢。特别是这样的时候,桓玄多么希望卞范之能够活着。
桓玄垂头丧气,摆手道:“都莫要再说了,这件事容我自己好好的想想再做决定吧,问你们,你们只是徒然让我增加烦恼罢了。还有五日期限,我再好好想想。都走吧,都走吧。”
众人纷纷退去,桓玄独坐大厅之中,看着外边阴沉的天气静静地发呆。交出庾冰柔,面子上折损太大,会被人笑话胆小,惧怕李徽。而且就算交出了庾冰柔,李徽便会停手么?可若要是交战,脸桓谦都没信心,还能取胜么?
此时此刻,他第一次有手足无措之感,感到心中空落落的,颇为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