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苹果 作品

第一三八六章 手段(二合一)

京口之战,迅速而猛烈。这确实给了桓玄极大的震惊和威慑。在一开始,桓玄还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但是很快,在高涨的情绪消退之后,桓玄终于感觉到了后怕。

他突然意识到,这一次的事情几乎可以摧毁了他所获得的一切。如果不是自已最终处置得当,利用司马德宗为挡箭牌及时的止损的话,那么情况会变得极为糟糕。在李徽正式将矛头指向自已之前,自已堵住了他的嘴,让他没能名正言顺的进行下一步的进攻。这当真让人捏了一把汗。

庆幸之余,桓玄也感受到了彻骨之痛。此次事件对自已的打击很大。这种打击包括两方面,一则是自已损失了最重要的左膀右臂。卞范之和桓谦的死无异于斩断了自已的臂膀,带来的痛苦和损失无可估量。

卞范之是多年以来的谋主,为自已出谋划策尽心尽力之人,自已居然昏了头,为王绪所鼓动,让王绪杀了他。事后想起来,桓玄心中的悔恨难以言表,恨不得捅自已几刀才好。虽然卞范之确实有些不尊重自已,而且越来越对自已有掌控之心,但他绝对是为了自已着想,想要助自已完成大业的。他的意见虽然时常不合自已的心意,但总是那么切中要害,事后证明是最优的谋划。而自已却因为这些小小的不满便杀了他,简直太蠢了。

桓玄都不敢相信,自已居然变成了这般愚蠢狂妄无知之人。那不符合他对自已的自我评价,他本觉得自已是个贤明豁达心胸广阔之人,是超越了自已的阿爷以及什么王导谢安之流的,是能干出大事业的人。可现在自已却变成了个愚蠢自大之人。这当真令桓玄感觉到极为痛苦。

虽然杀了王绪,桓玄却明白,卞范之的死,对自已将是难以弥补的损失。

桓谦的死也让桓玄痛心不已。可以说,桓谦的死便是自已愚蠢自大导致的。桓谦是极少数不断的提醒自已不要轻举妄动,要好好的训练兵马,增强武备之后才可行动的人。自已当时昏了头,根本听不进他的话。

这么多年来,桓谦率领的水军所向披靡,荆州水军无敌于天下,这让桓玄有了一种错觉。桓谦的死,与其说是战败而死,不如说是因为自已的愚蠢让他送了命。

桓谦是自已跳崖而死的,这一点在放归的亲卫口中得到了证明。而让桓玄扎心的是,亲卫禀报说,当时李徽并无杀桓谦之意,表示会放桓谦离开,不会为难他。是桓谦自已纵身一跃跳崖而死的,表现的甚为决绝。

桓玄有些不明白为何桓谦会这么做。自已虽然给了他压力,但难道自已还会真的因为他战败而处置他不成?他是自已的堂兄,又是自已倚重的人,也不是那种承受不住压力的人,为何会这般抉择?

桓玄想了很久,后来他似乎明白了桓谦为什么这么做。桓谦何等骄傲之人,率领的水军战绩辉煌。他并非不能接受失败,他只是不能接受连续的羞辱,这对他的自信和骄傲是毁灭性的打击。

枞阳之战,他也是被李徽放归的。到了京口之战,水战败北,陆战败北,守城战本来是占据优势的战斗,最终他却不得不主动出击,落得大败的下场。桓谦应该是心灰意冷而且是感受到了巨大的屈辱,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

如桓谦这样领军之将,他的内心是极为骄傲自信的。当这种骄傲自信被粉碎之后,一切便崩塌了。李徽所谓的大度,在桓谦看来就是一种羞辱。而一想到今后面对李徽的时候永远低他一头,欠他人情,且难以取胜的时候,桓谦定然心态完全崩溃,只能选择自毁这条路了。

除了心理上的因素,桓谦或许也是对自已失望了。曾几何时,在作战会议上,桓谦是很喜欢主动献计献策,积极性很高。但后来,他逐渐沉默。在枞阳之战后,他便不太愿意多言了。特别是在提出了几次建议无果之后,桓谦很明显变得缄默了。

桓玄认为,这可能是桓谦对自已的决策不满,但又无法改变而产生的变化。确实,自已确实没有在意其他人的感受,太过自以为是了。

桓玄其实是个颇为聪慧之人,也颇有智谋。否则他也不会将连续灭了殷仲堪和杨佺期这两个颇有实力的西北之霸。他只是入京之后昏了头,到处都是歌功颂德之声,年纪轻轻便掌握了大晋权柄,所以飘飘然不知所以。又欲望迅速膨胀,急于想达成自已的目的,急于想解决李徽这个劲敌而犯下了急功近利狂妄自大的错误。

此番事件之后,桓玄就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做了深刻的总结和思考,对自已的所为做了深刻的反思。对眼下的局势有了清醒的认识。

如今自已不当痛失左膀右臂,失去了卞范之和桓谦这样得力之人,又经历了京口水陆战事的惨败。不仅仅在实力上受损,更重要的是在威望上的损害及其严重。朝廷之中明显出现了一些反常的现象,一些暗中的逆流正在汇聚,有些人眼中的轻慢和不屑已经掩藏不住。这便是威望受损带来的后果。

痛定思痛,桓玄知道自已必须要重新规划一些事情,重新恢复自已对朝廷的绝对控制。

他认为,要从两方面解决这个问题。其一便是军事上的失败需要扭转,重新树立军事上的威慑力。当然,不能去进攻李徽,因为那是一块铁板,自已已经试过了,除非想要破釜沉舟的一战,否则还是不去惹东府军为好。

好在李徽接受了圣旨,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目前看来,他似乎是不敢承担抗旨的名声的,只是想霸占京口,拖延不走。既然如此,倒也不必惹他。自已目前也需要时间去调整,不能再急于求成了。只要李徽对皇权还有敬畏之心,那么将司马德宗抓在手里,便可维持现状。

故而要树立军事上的权威,必须要找些软柿子来捏一捏。

在思虑之后,桓玄将目标锁定在了豫章郡的刘裕,以及目前在南阳郡颇为活跃的殷仲堪之子殷旷之,还有在梁州作乱的巴獠身上。

之前桓玄并没有太在意这三股势力,只是想集中力量先对付徐州李徽。毕竟李徽是头号心腹大患,其余三股势力其实都不足为虑。但李徽这块硬骨头目前是啃不动了,那便退而求其次,先解决这些后方割据作乱之徒。

这么做也是有极大的意义的,可以挽回军事上的失败,对冲京口之败带来的影响。这就好像当年桓玄的父亲桓温所做的那般,在坊头大败之后,桓温为了挽回失败带来的影响,立刻率军去攻寿春,将袁真攻灭。将豫州地盘和兵马攫取入囊中。既震慑了大晋上下,展现了武力,也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地盘和兵马。

桓玄这么做,和桓温当年的决定一样,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另外,攻灭这些割据反叛势力更具有较为现实的意义。

刘裕在豫章最近闹腾的厉害,豫章郡左近的临川郡等十几个郡县都为刘裕所据。江州中部之地已经都为刘裕所有,所辖人口数十万之众。

那刘裕还占据了鄱阳湖水面,数十艘水军战船时常滋扰鄱阳湖北侧的寻阳一带。这厮煽动江州百姓,四处诋毁荆州兵马,说什么桓氏篡逆,挟天子以令天下,迟早篡位谋国,他要为大晋铲除野心之贼云云。

关键是,刘裕占据江州中部,控制鄱阳湖水道,给桓玄带来了不小的麻烦。荆梁益三州乃是桓玄的后盾,桓氏在此根基颇稳,也是荆州军钱粮人力物资供应的主要来源。但是西北距建康太远,兵马物资供应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通过大江水道自然是最为快捷的办法,但是李徽的兵马控制了江淮水道,之前达成协议,倒是可以畅通无阻。但是现在京口之战后,双方事实上已经是敌对状态,东府军随时会截断水道,让在京城的荆州兵马难以得到荆州和西北方向的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