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鹿 作品

517.筑基赛末(四):冰环寒剑,九相月光......(第2页)

见一招,拆一招。

而每拆一招,对手气势便更弱一分。

双眼被白纱蒙住,如同盲女的青衣姑娘,轻轻咳嗽起来。

她吐了今日第一口血,但并不在意,随手抹了,嗓音里带着平静和虚弱的笑意。

“谢谢道友指正。”

李月盘并不开口,只继续与她打。

她自然不是有意给傅长宁纠错,但毫无疑问,当她看出傅长宁的漏洞,拆招时,也就无形给对手提供了一次自检的机会。

比武台上,还是剑道过招,每招都快极了,凭的自然都是本能,愈是本能,愈能看出个人的真正倾向与缺漏所在。

比如她就渐渐发现,傅长宁说擅剑,实则她最厉害的这套寒气剑招,应该是法,而非剑。

但若说她不擅长,此人又比宗门内大部分剑修弟子,更懂怎么以剑御人、杀人。

方才的剑招,若是在比武台外,生死仇敌,绝不只是那般粗糙的对抗效果。

她不说话,傅长宁为了节省力气,也不再开口。

她连动作都少了,剑招间各种勾连缠绵的小动作,能省则省,只剑气一次次随寒炁而起,将比武台上,染上一层层霜色。李月盘自然不会给她控场的机会,也担心她还有法术大招压着没使,几乎是前脚来,后脚便破坏。于是剑气如练,来回交织,将四座比武台拆得轰轰烈烈。

傅长宁气势越来越弱,而李月盘气势愈强,此时,距离比赛开始,也不过半刻钟而已。

傅长宁周身忽而又升起一道如冰水一般的白浪,先前这般,一般是她要用寒气风暴的前兆。

李月盘不再等待,她周身同样亮起阵阵轰鸣声,天地间无雷电,无风云,可又分明有激雷从她八尺浪剑上升起,噼里啪啦之间,在比武台上割出道道电弧。

此时,天地方才变色,乌云密布,有隐隐雷光从云层后显现。

三重剑意,李月盘此前用的都是前两道,浮浪与惊蝉,此时,斩孽方才第一次现世,裹挟雷霆轰鸣之势,朝对手而去。

狂风掀起碎石,比武台上,巨大的压力将本就被剑气割得不成东西的石木彻底化作齑粉。

当雷霆抵达时,出现在傅长宁身侧的,却并非寒气风暴,而是一个巨大的蓝白色冰环。

雷霆似乎在冰环前静止了一息。

李月盘步伐并未停下,接连数剑轰杀之下,冰环从凝为实质变得若有若无。

此时寒气风暴终于袭来,傅长宁持剑与她正面对抗,白色的风暴与紫色的雷霆在半空中对上,寒气风暴几乎瞬息被压制后退。

对应到现实,傅长宁的脚步同样在后退。

有瘀血从她嘴角冒出。

双目和识海中的痛楚,似乎在这一时刻同步共鸣,变得剧烈起来。

她想起昨天半夜,她提出要继续比赛时,两位长辈问她,她知道,自己主管记忆的真灵部分,差点因此而流失吗?

他们问她后不后怕,当真要继续。

傅长宁避过了这个问题。

但她其实隐约能感知一点,可能人是不会莫名其妙回忆起自己这一生的记忆的,但凡回忆,总代表着一场大病,或是生死关卡。

焉能不惧?

和乙崖师叔说的惜命,也不是假的,她确实惜命,所以已经不再在意名次。

但总有些,是比惜命、比名次更重要的东西。

她要比一场。

她不愿意什么都不做,就退场认输。

她不要干净体面的落幕,存在于他人心中的幻想。

她要的是——

漫天乌云在此刻发出沉闷的雷响,终于有光与电穿透了它们,朝比武台砸来,与斩孽之剑在这一刻同步,化作万千雷霆,直斩罪孽。

而傅长宁身前,寒风散去,冰环再凝,如日升起,一把巨大冰剑从中横出。

这道唯一从冰夷传承中学来的术法,一瞬间带来的气血上涌,叫傅长宁口鼻耳间,皆流出血丝,白纱之间,也隐隐有血色晕染。

但它如天地重剑,径直向雷霆斩下。

斩开一条巨浪分水线。

瞬间,漫天雷霆不甘咆哮,连乌云都被进一步引动,似在触怒于有孽数竟敢反抗。

李月盘神色凝重许多,并未大意,浪剑于她掌心割出一道血痕,她气色萎靡了些。

那血珠落地,则瞬间被雷霆吸收,无数紫色雷电长剑从雷云飞出,同步朝傅长宁杀去。

翻倍而来的雷霆,与万千斩孽之剑,从四面八方而来。

冰剑还在继续支撑,但心知自己灵力有限,运转也不够的傅长宁,已经能够猜到后续。

她闭上眼。

在冰剑破碎那一刻,一抹亮白,在天地间亮起。

霍咬橙微微睁大眼睛,台上雷霆剑光实在太亮,让许多画面都被模糊掉了,但她依旧精准捕捉了这抹特殊的剑光。

它一开始看起来那样微弱,但却在数息之间,风吹草涨,呈现天心月圆之势,亮白弧光从雷霆中间升起,将一切包裹、容纳。

宛若乌云退散,东方既白,雷霆尽数散去,而这一剑,也落了真痕,青衣女子一剑横空,剑收,化作流水般绵绵不绝的清寒。

这是这一剑,第一次真正完整露面。

霍咬橙还没从这一剑余韵中回神,忽而发觉,身侧姚长老和王长老都在那一瞬间,身形骤然紧绷。

她从他们口中听见了一个凝重的名字。

“九相·月光。”

台上。

傅长宁这一剑后,灵力彻底空了,气血也翻涌不休,整个人朝地面坠去。

幸得青昭有灵,及时为她做了缓冲。

她单膝跪地,一手撑着剑,一手染血,低低喘息。

对面,被破了最强杀招的李月盘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并未上前,哪怕她此刻还有余力。

良久,终于见那青衣女子,撑着剑,缓缓站起。

她说。

“我认输。”

满台寂静。

场外无人说话,裁判待安静了许久,方才回神似的上前,宣布比赛结果。

随后询问选手,是否要帮忙送她下台,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她自扶着剑,往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