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鹿 作品

475.花尺夜话:铜灯示好,纸上谈兵......

这顿饭吃得大部分人食不知味。

两个当事人一直唇枪舌剑,冯耀目光则在魏佶和傅长宁身上来回打转,田子君似在想什么心事,也有些出神的样子。

唯一一个吃得还算香的,居然是傅长宁。

这家酒肆提供的饭食,和她以前吃的南洲口味,以及如今的中洲口味都不同,肉质劲道弹牙,鲜辣得有些刁钻了,还有两道菜偏酸辣口,汤也是很少见的菌菇山药汤,搭配起来最是下饭。

冯永见她用了两碗,笑道:“这家主厨是个西洲的厨子,口味确实新鲜,师妹若是喜欢,我可以做主,将此人送给师妹,就当方才惊到师妹的赔礼了。”

傅长宁:“?”

冯耀同样疑惑,但不妨碍他开口替兄长找补:“这家酒肆是前两年,我家新开的,傅道友若是喜欢,确实可以雇去,另外同他签份身契就是了。”

傅长宁疑惑的不是这个,她只是纳闷,战场怎么转到她身上来了,“多谢美意,不过不用了。”

羲皇秘境的事已经结束,魏佶和冯永的事她不想掺和,再多恩怨,涉及她的,她当时也算是还了。

还是说冯永认出她当时是和魏佶一伙的,把抢令牌和后续争斗的仇,也算在了她身上一份?

傅长宁没有再去想,她专注吃饭就是不想被关注,早点应酬完早点回去修炼,冯耀欲言又止、纠结万分的眼神她都收到好几回了,也并不想回应。

被婉拒后,冯永倒是没有再开口扯她。

这顿饭顺利结束。

饭后,已是晚上,五人分开作两边,傅长宁将先前同田子君交代的,又同魏佶说了一遍。

“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两位师兄师姐当时的一路照拂。”

田子君只是摇头:“若要论起来,后来还是你救了我们。”又道,“等此次大会结束,回宗门,你记得叫怀渊师伯检查一下,我同魏师兄当时回去后,经了师门的查看,都发觉,慈空当时那段,将我们困住的时间,大有问题,对身体影响极大,这也是我和魏师兄至今还未闭关结丹的另一重要原因。”

她提醒了傅长宁,这个当时慈空也说过,说是被困在伏羲断弦里越久,对身体影响越大。

但可能是她被困时间比其他人短许多,出来后倒没觉得有什么影响,傅长宁将这事记下,又聊了一些琐事,便同两人告别。

魏佶叫住了她。“师妹,等等,我有事同你说。”

傅长宁脚步一停。

田子君内心摇了摇头,倒也没开口得罪人,“你们说,我先回去了。”

-

片刻后,这路上便只剩下傅长宁和魏佶两人了。

魏佶先是道:“还没恭喜师妹突破筑基中期。”

傅长宁受了这一恭喜,也大方回道:“那便也提前祝贺魏师兄金丹大成了。”

结丹通常要闭关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到时候光景谁也未知,提前祝贺是常事,反正喜庆话谁不爱听呢。

魏佶脸上果然也涌出一些笑意来,“借师妹吉言。”

又道,“师妹三年前消失无踪,我和子君师妹都很担心你,此前曾机缘巧合获得一物,本想当做你救了我二人的谢礼,谁知道却一直拖到了现在,叫下师妹,便是想趁这个机会交给你。”

他手中浮现一盏清幽的青色铜灯,铜灯上有七色丝弦,彼此勾连,将灯吊得七上八下,有若星辰,散落淡淡的光辉。

“这是我从玉皇观一幅画中,无意中得到的一物,名为紫微七斗铜灯,本身品阶在中品法器,有勘测命数、锚定星辰之效,当时第一眼瞧见,便觉得很配师妹。”

他总还记得在落日湖水下,惊鸿一瞥的情形。

青裙迤逦,暗夜提灯,有如幽魂惊起的一场梦。

瞧见这灯第一眼,他就想起了她。

傅长宁没有动,自然也没有接,面上那一瞬间甚至流露出出神和一闪而逝的头疼的样子,就在魏佶有些疑惑,乃至忐忑时,她神色终于恢复了正常,同他对话。

“这法器太贵重了,师兄不必如此,若说要报恩,那也应当是我先报你和田师姐的护持之恩才是。”

“那不一样。”魏佶摇头,道,“但凡是宗内同门,出门在外,多多少少有几分照拂之情。而师妹,却是真真切切救了我二人的命。不止我们,当时在场其他人,都应当承你的情。”

他长相正气,说这话时敦肃正经,很有说服力,提起田子君,还有其他人,更是丝毫不见私心的样子。

说罢,便要将东西交给傅长宁。

傅长宁退后了一步。

四面似乎慢慢寥落、寂静下来。

夜色带来晚风,她的声音也有些清凉。

“田师姐与我同出一个师门,她愿意护我照应我,是我之幸。师兄心善仗义,愿意照顾同门师妹,更是我之幸事,却不能仗着这点,视为理所当然。一定要说的话,当时的事,便算是与之前的扯平了吧。”

“师兄不必挂怀,我亦不再计怀。”

对面的男子长久没有接话,唯有手中铜灯,亮着青色的幽光。

“没有旁的事,我便先回去了,魏师兄,告辞。”

傅长宁一拱手,转身离开。

唯剩下魏佶在夜色中站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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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回到小院,问尺的尖叫依旧没有停下过,傅长宁已经从一开始的头疼到现在的麻木,光听见它在那里喊,“他果然别有企图!”“我就知道他心怀不轨!”“冠冕堂皇!口是心非!狼子野心!口蜜腹剑!道貌岸然!臭、臭不要脸!”

一切终止在她布下防范阵法,进入天河珠那刻。

原本还有很多尖叫爆破音的问尺突然哑巴了。

“怎么不说了?”

傅长宁给自己倒了杯灵露,压压被吵得要生茧子的耳朵和脑子,面带好奇望向它。

问尺依旧保持静音,像是突然被人点了禁言术,倒是旁边惊梦打了个哈欠,懒懒道。

“它心虚了。”

“你在外边,它敢虚张声势嚣张,进来就不敢了,怕你生气。”

说到底,这是人修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