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擂台之战
两个工作人员合力把擂台的缆绳抬起。
屹立在出口的罪龙往擂台缓缓走过去,那精悍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昏暗光线中分离出来,踏入了光明的边缘。那一刻,整个场馆的喧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出现了一个长达数秒的、令人窒息的真空。
祖龙很懂得掌握观众的气氛,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用圆规精确测量过,沉重,稳定,却又带着一种猫科动物般的轻盈,他赤着脚,脚掌与冰冷的地面接触,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灯光终于捕捉到了他,将他的轮廓清晰地勾勒出来,肌肉的线条并非健身房里练出的那种夸张的块状,而是如山脉般连绵起伏,每一束肌纤维都充满了内敛而恐怖的爆发力,黝黑的皮肤上,纵横交错着无数伤疤,新的叠着旧的,每一道都像是一枚勋章,无声地诉说着他经历过的血腥战斗。
然而,真正让人感到心悸的,是他的气场,那是一种混合了死亡与寂静的、极度不祥的气息,他不像即将投入战斗的拳手,更像一个刚刚从深海浮上来的捕食者,身上还带着万米之下的冰冷与黑暗,空气似乎都因为他的出现而变得粘稠、寒冷。坐在前排的几位富豪,下意识地裹紧了自己昂贵的西装。
罪龙的眼神,是这片不祥气息的核心,那是一双几乎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眸子,像两潭被永久冻结的深渊,当他的视线扫过观众席时,没有焦点,没有目标,却让每一个与他对视的人都感到自己被彻底看穿,仿佛灵魂都被剥离出来,赤裸地暴露在这片冰冷的注视之下,这是一种纯粹的、属于掠食者的漠然,一种视万物为猎物的绝对自信。
他就是“罪龙”,这个代号本身,就充满了堕落与毁灭的意味。
罪龙踏上擂台的台阶,沉重的身体让整个结构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他没有像其他拳手那样高举双臂,接受欢呼或嘘声,只是静静地走到擂台的一角,垂下眼帘,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与他无关,他变成了一尊雕像,一尊散发着死亡寒气的雕像,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尊雕像随时可能活过来,将眼前的一切撕成碎片。
那短暂的死寂,被一声经过扩音器放大了数百倍的、充满戏剧性的咳嗽声打破。
聚光灯猛地从罪龙身上移开,打在了擂台中央,落在了主持人身上,主持人脸上挂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微笑,手中紧握着金色的麦克风,仿佛握着一柄可以操纵人心的权杖。
“女士们!先生们!”他的声音高亢而富有穿透力,像一把利刃,瞬间划破了凝滞的空气,“你们感受到了吗?那种让人皮肤发麻的寒意!那种让心脏停止跳动的压迫感!没错!这就是我们今晚的挑战者,来自未知深渊的——罪龙!”
他刻意停顿,让“罪龙”这个名字在场馆内回荡,让那股不祥的气息再次发酵。观众席上,压抑的议论声重新响起,这一次,声音里充满了不安和兴奋的颤抖。
“但是!”主持人猛地拔高了声调,手臂夸张地一挥,指向了擂台的另一角。在那里,“拳神”正闭目养神,如同一座沉睡的火山。“但是!我们不要忘了,这里是谁的国度!是谁,在过去的比赛中,用他的铁拳扞卫了不败的荣耀!是谁,成为了我们所有人信念的象征,财富的灯塔!他,就是我们的王,我们的神——拳!神!”
“拳神”的名字被他用尽全力吼出,如同引爆了一颗炸弹,人群瞬间被点燃。
“拳神!拳神!拳神!”的呼喊声汇成一股音浪,排山倒海般地冲击着整个空间,这是他们熟悉的光明,是他们赖以投注的信仰。主持人成功地制造了对立——代表希望与荣耀的拳神,对抗代表黑暗与未知的罪龙。
主持人享受着这片狂热,张开双臂,如同一个正在接受信徒朝拜的教主。
等声浪稍稍平息,主持人的语气又变得阴沉而神秘,充满了诱惑的魔力。
“我看到了你们眼中的犹豫,你们心中的恐惧。这个罪龙,他很强,强得像个怪物。他的战绩是一片空白,因为所有和他对弈的拳手,都已经无法开口说话。他是一道谜题,一道用鲜血写成的谜题。他来这里,就是要颠覆我们的秩序,就是要将我们的神,拉下神坛!”
“所以,这就有趣了,不是吗?”主持人的脸上再次绽放出那种魔鬼般的微笑,他指向了悬挂在场馆上方的巨大电子屏幕。屏幕上的赔率开始疯狂跳动。
“看看这诱人的赔率!拳神,1赔1.5!是的,支持我们的王,依然能让你获得丰厚的回报!但是……罪龙!看看这边!1赔5!一个多么疯狂的数字!一个多么诱人的深渊!它在向你们招手,它在嘲笑你们的胆怯,它在诱惑你们背叛自己的信仰,去博取那五倍的、足以改变一生的财富!”
他的语言充满了挑逗性,将贪婪赤裸裸地摆在了桌面上。他没有劝说人们去支持谁,而是将选择权抛出,让赌客们在“稳妥的收益”和“高风险的暴富”之间进行灵魂的拷问。他时而高亢激昂,时而低沉嘶哑,时而挥舞手臂,时而指向天空,他不是一个主持人,而是一个技艺精湛的心理操纵大师,一个在人性舞台上翩翩起舞的魔术师。他将一场野蛮的搏斗,成功地包装成了一场关于信念、恐惧和贪婪的世纪豪赌。
主持人的话语,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全场。理智的堤坝在贪婪与狂热的洪流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整个场馆,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沸腾的赌场。
“拳神!我押拳神!两千万!他妈的,他不可能输!”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将手中的酒杯狠狠砸在桌上,对着身边的终端机嘶吼着,仿佛声音越大,信念就越坚定。
“五倍……五倍……”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文儒雅的中年人,此刻却双眼赤红,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个数字。他的手指在屏幕上颤抖着,最终,他咬了咬牙,将自己账户里所有的余额都投向了“罪龙”那一栏。那一刻,他的表情既痛苦又充满了病态的期待。
下注终端不断发出“滴滴”的确认声,此起彼伏,汇成了一曲急促而疯狂的交响乐。
大屏幕上,代表双方支持金额的数字,如同失控的计数器一般疯狂飙升,拳神一方的数字稳步而雄厚地增长着,而罪龙一方的数字,则以一种更加惊心动魄的方式,一次次地大额跳动,每一笔投向罪龙的赌注,都像是一次对神只的背叛,一次对深渊的献祭。
人们的脸在变幻的灯光下显得扭曲而狰狞,涨红的脖颈上青筋暴起,因激动而圆睁的双眼布满血丝,汗水浸湿了他们昂贵的衬衫,他们嘶吼着,挥舞着拳头,有些人甚至站上了桌子,将大把的现金抛向空中,制造出一场金钱的暴雨。在这里,金钱失去了它原本的价值,变成了一种纯粹的、用来表达立场和宣泄情绪的筹码。
这是一个集体无意识的漩涡。
个体的理智被群体的狂热彻底吞噬。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这场世纪对决的参与者和见证者,下注不再是冰冷的金融行为,而是一种神圣的“站队”,一种对自己判断力、胆识乃至命运的信念宣泄。他们赌的不仅仅是钱,更是自己的眼光,自己的信仰,以及一个虚无缥缈的、可以一步登天的梦想。整个空间,都充斥着一种末日狂欢般的、歇斯底里的气息。
在这片震耳欲聋的狂热海洋中,陈楚所在的角落,仿佛是一个被隔绝出来的、寂静的孤岛。他静静地坐在沙发里,手中端着一杯几乎未曾动过的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在灯光下摇曳,映出他深邃而复杂的眼神。周围的嘶吼与喧嚣,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他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擂台之上,那个如同深渊化身的男人——罪龙。
那股不祥的预感,并非空穴来风的第六感,而是源于全能者的计算结果,当罪龙踏入光芒的那一刻,陈楚的瞳孔就猛地收缩了。
他看到罪龙站立的姿态,双脚的间距,重心的分配,看似随意,却构成了一个无比稳固的三角结构,几乎没有任何可以被轻易攻击的破绽,他看到罪龙的呼吸,悠长而平缓,即使在全场狂热的顶点,他的心率似乎都没有丝毫变化。这代表着恐怖的体能控制和心理素质。
最让陈楚感到担心的是,罪龙肌肉的状态,那不是一种紧绷的、随时准备爆发的“备战”状态,而是一种奇异的“松弛”,如同猎豹在扑杀前一刻的放松,所有的力量都储存在内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外泄,这说明罪龙的力量中,不仅仅是蛮力,更蕴含着某种陈楚无法看透的、高效而致命的“技巧”,他不是一头发狂的公牛,而是一台精密的、为杀戮而生的机器。
世界在陈楚的感知中,变得缓慢而失真,擂台上两个身影的轮廓,似乎都带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光晕。
理智,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正在无情地剖析着眼前的局势,得出的每一个结论都让陈楚如坠冰窟,他的大脑,此刻正分裂成两个截然不同的战场,进行着一场天人交战。
要不要下注?
陈楚并没有太多的思考,在周围山呼海啸般的狂潮中,他的动作显得缓慢而沉重,充满了仪式感。
三亿!
陈楚按了下去。
陈楚没有犹豫,没有迟滞。指尖与冰冷的屏幕接触,传来一声轻微的、几乎不可闻的确认音,屏幕上,那个巨大的数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电子凭证,上面清晰地写着:
投注对象:拳神
投注金额:叁亿圆整
状态:已确认
当陈楚完成下注之后,擂台上的气氛也已经积蓄到了顶点,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充满了火药味,拳神已经睁开了双眼,那双眼睛里燃烧着的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战斗欲望,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而他对面的罪龙,依然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但那份寂静之下,却隐藏着更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虚空。
战斗的号角:开场钟声
“铛——!”
开场的钟声,终于敲响。那不是一声清脆悦耳的“叮”,而是一记沉闷、悠长、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轰鸣。这声音拥有着奇特的魔力,它穿透了所有赌客的嘶吼与咆哮,让整个场馆出现了刹那的绝对安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地锁定在擂台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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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钟声,像是一把钥匙,同时解开了擂台上两头史前巨兽身上的无形枷锁。它不是战斗的“开始”,而是毁灭的“释放”。在那一秒的寂静之后,紧接着爆发出的,是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猛烈、更加疯狂的声浪狂潮。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试探与铺垫的环节,被彻底跳过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是纯粹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碰撞。
钟声的余音甚至还未在空气中完全消散,两道身影已经动了,他们没有使用任何精妙的步法,没有进行任何谨慎的试探,他们就像两辆被设定了相同目标的、失控的重型卡车,从擂台的两端,以最直接、最原始的方式,冲向了彼此!
他们的启动是如此同步,如此决绝,仿佛是镜子的两面,脚下的擂台,在他们蹬踏的巨力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在他们恐怖的爆发力下被瞬间抹平。
第一次接触,甚至不是用拳头,而是用肩膀野蛮的对撞。
“砰!!!”
一声巨响,不像肉体碰撞,更像是两座移动的小山轰然相撞,又像是巨大的铁锤砸在了花岗岩上。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炸开,吹得擂台的围绳都剧烈地晃动起来。坐在前排的观众,甚至能感觉到那股冲击波拂过自己的脸颊。整个擂台,乃至整个场馆的地面,都随之发生了一次剧烈的震颤。
这次撞击,没有让任何一方后退半步。他们的双脚如同在地面生了根,将对方传来的恐怖力道,硬生生地承受了下来。紧接着,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暴风骤雨般的互殴,开始了。
这是一场纯粹的、关于力量与承受力的竞赛,他们的拳头,化作了最原始的武器。没有格挡,没有闪避,只有最直接的以伤换伤,以暴制暴,他们的战斗,与其说是现代搏击,不如说更像是两头远古凶兽在争夺领地,用最有效率的方式,去摧毁对方的身体结构。
拳神的一记右直拳,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如同一枚出膛的炮弹,狠狠地轰向罪龙的面门。而在拳头即将及体的瞬间,罪龙的头颅只是微微一偏,用自己最坚硬的额骨,硬接了这一拳!与此同时,他的一记左勾拳,如同攻城锤一般,也重重地砸在了拳神的肋下。
“嘭!嘭!”
两声沉闷如擂鼓的巨响,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在高速摄像机的慢镜头下,人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拳神的拳头与罪龙的额头接触的瞬间,罪龙头部的皮肤剧烈地扭曲变形,但他的身体却纹丝不动;而罪龙的拳头击中拳神肋部的瞬间,拳神那钢铁般的肌肉群如水波般剧烈地凹陷下去,形成一个恐怖的弧度。汗水、夹杂着或许是血珠的液体,在刺眼的灯光下被震得漫天飞溅,划出一道道晶亮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