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漫长的冬季(第2页)
石雕般僵硬却残破的身躯,为冰冷侵蚀,皮肤下一丝丝涌动的血脉早已变得无比迟缓,甚至无法支撑起泛出苔藓般青紫的手掌,更加无法充盈需无数温暖方能持续燃烧的思想火炉。
张开口,咽喉间被浸染入白雾,吞吐吧、吞吐吧,冰冷的白雾,只携冰冷来,带着他体温走。
他所唯一能坚持的事只剩下了坚持本身。
“……哈……”
被斩断的伤口处,血早已不再流,雕像的切面,不应有血液还残留。
这是好事,他有些模糊地想着,不再流血总能多抗一斯须,而只要抗过这一斯须……一切似乎就应当如漫漫长夜,终将迎来黎明。吞吐吧、吞吐吧,鼻腔中被浸染的白雾,东伯利亚的枪膛中也须有。
为何胜利的钟声还未响彻?
……一定是他坚持得还不久。
为此,他将沉甸甸的手掌勺在地上,冰渣咔咔在地面发出磨刀般响声,手掌中心,被一块粗糙布块不知何时占有。
这是一个答复,来自遥远的伟大母亲,他将这答复牢牢捂在心口的缺处,希冀自己不会将其辜负……
……可逐渐苍茫的意识,宛如那渺渺散去的白雾,虚弱如雪原下树须覆上他的四肢,将他向一片漆黑中拖去。
恐惧、悲哀……这般情绪一点点不可抑制地攀上了他微弱跳动的心。
【已经十分钟了……】
【天啊……液氮本身可能导致缺氧,又失温、还大失血……他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
一个令安德烈近乎绝望的念头从他的思想中浮现:
他辜负了祖国母亲。
冻僵的头脑早已无法感知到时间的流逝,他坚持了多久?10秒?20秒?这幅铁石塑造的身躯,似乎也无法拯救意志的软弱……
“……”
【15分钟了……】
【我受不了了……如果安德烈成功了再叫我……】
咚。
咚。
哒……
从缺口中感到的震动,一点点微弱、又微弱了,从一腔热烈的炉火、逐渐变成了胆怯跳动的火苗。
安德烈睁着眼眶,一种强烈的、却并非触觉的刺痛在他眼角尖锐地响彻,他想要落泪,但当为垂泪之物也早已变为了一粒粒小小的冰渣。
呼吸。
呼吸。
漫长的冬季,为何还未平息?
【20分钟】
【够了,我不想看报时】
【你报报报报你马寿命呢】
“啊……啊……”
安德烈张开口,喉中滚动出的并非人声,唯有铁与冰的摩擦。
因这发声的人,或许本来,便是一尊铁石。
一丝丝虚弱的白雾自他口中,与战战兢兢的话语,一起滚落而出:
“柳德……米拉小……姐……露西亚的……诸位……我……好像……做错了……主意……”
屏幕外方,一贯肃穆着带着些权术的露西亚专家组,声音似乎都已被逐渐弥漫的初雪所吞没。
“对不……起……让我再……说一些话……也许,还能多……”
安德烈的声音比他想象得平静。
一个人是无法捱过漫长的雪夜的,即便对方无法回话,至少,在朦胧的意识中,他可以将其一点点塑造,仿佛还有一个个老友陪在他身边,再给予他一瞬生息。
“……这场天灾……是人类全体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