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曲中 作品

第 103章 如山如海

 

寒风卷着雪沫子在雪峰间呼啸,冰棱悬在陡峭的崖壁上,折射着惨白的天光。

白镜悬浮在覆雪的山脊上空,周身镜面泛着冷光,与脚下连绵的雪山融为一体,却又透着股不属于这片冰封天地的锐利。

对面,张玉汝静立在一块平整的冰岩上。玄色衣袍在风雪中微微起伏,身姿挺拔如孤峰,侧脸线条冷硬,目光扫过白镜时,像在看一粒被风卷来的雪籽。

感受着张玉汝那轻蔑的目光,白镜心中大怒。

“找死。”白镜话音未落,身侧镜面陡然翻转,凝滞的空气突然震颤,他那垂在身侧的手指骤然勾起。

数道银亮的镜面突兀地从虚空浮现,边缘泛着冷冽的光,如同悬在张玉汝周身的月牙刃。

镜面转动间,幽蓝的光线在镜心凝聚,下一秒便化作数道锋利的光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射向张玉汝 —— 那光线足以将数丈厚的岩壁熔穿,此刻却连张玉汝的衣袂都未能掀动。

在触及张玉汝身前时,它们却被一层若隐若现的黑白流光拦住——黑色如墨,吞噬着光线的热度;白色似玉,将余下的锋芒悄然消解。光线湮灭的瞬间,那层流光轻轻波动,像湖面拂过一阵微风。

张玉汝抬手掸了掸肩头落雪,指尖划过的轨迹上,有黑白二色的微光一闪而逝。

白镜瞳孔微缩,指尖猛地合拢。

周遭的镜面骤然增多,数十面镜子以张玉汝为中心组成旋转的矩阵,镜与镜之间的光线相互折射、叠加,转眼间便汇成一道直径丈余的光柱。

光柱核心翻涌着刺目的白光,温度高得让网内的空气都开始扭曲,连凝结的银线般的光线都被这股热浪烤得微微颤抖。

冰峰的倒影在镜中扭曲,随即无数道光线从矩阵中迸发,在雪地里折射、汇聚,最终凝成一道比冰棱更刺眼的巨型光柱,带着撕裂风雪的轰鸣砸向张玉汝。

这一次,张玉汝身前的黑白流光凝得更实了。

黑色如厚重的墨砚,稳稳托住光柱的底部;白色似流动的玉髓,顺着光柱向上漫延,所过之处,光柱的炽烈竟一点点褪去,最后在他掌心三寸处彻底消散。

他收回手时,黑白二色的能量像呼吸般轻轻起伏,连指尖都没沾染上半分灼痕。

“你就只有这点本事吗。”张玉汝开口,声音裹着风雪的冷意,却比冰岩更沉稳。

白镜脸色发青,猛地祭出碎空镜。

破碎成锯齿状的镜面在风雪中展开,镜内流转着扭曲的灰光,随即是狂暴的空间风暴从镜中涌出——风雪被卷入其中,凝成旋转的雪涡;冰岩被撕裂,碎块在风暴中化为齑粉;连空气都被搅得发出哀鸣,仿佛整片雪山都要被这风暴掀翻。

风暴卷着雪与冰,咆哮着扑向张玉汝。他却只是微微侧身,周身黑白能量骤然扩散,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

黑色能量如深渊,将风暴的撕扯力尽数吸纳;白色能量似屏障,把飞溅的冰碴轻轻弹开。风暴在他身侧肆虐,卷起丈高的雪浪,却连他衣袍的边角都没能掀动分毫。

“还有吗?”张玉汝的声音透过风暴传来,清晰得像贴在耳边。

白镜彻底动了怒,猛地一拍碎空镜,镜面瞬间结满冰花。

紧接着,镜面矩阵再次亮起,这一次,光线中裹着刺骨的寒意,地面的积雪骤然隆起,化作数百根冰锥,与光线、空间风暴缠在一起,织成一张冰寒与毁灭交织的巨网,朝着张玉汝罩落。

冰锥擦过冰岩,发出刺耳的刮擦声,连空气都仿佛要被冻结。

可当巨网触及张玉汝周身的黑白能量时,却像撞上了滚烫的烙铁。

冰锥瞬间消融,寒气被黑色能量吞噬,光线被白色能量中和,连狂暴的空间风暴都在那黑白交织的波动中,一点点平息下来,最后化作几缕轻烟,消散在风雪里。

风雪渐歇,张玉汝依旧站在那块冰岩上,仿佛从未动过。

他看着对面气息紊乱的白镜,黑白二色的能量在他眼底微不可察地流转了一下。

白镜望着张玉汝纹丝不动的身影,所有杀招皆如泥牛入海,眼底终于漫开细密的血丝,连呼吸都染上了灼痛。

他牙关猛地一咬,右手成掌狠狠掼向自己的衣襟 —— 粗布衣襟撕裂的脆响刺破凝滞的空气,露出胸膛上纵横交错的淡金色纹路。

掌心的碎空镜早已挣脱束缚,镜面边缘泛着近乎紫色的灵光,它正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剧烈震颤,仿佛下一刻就要崩裂开来。

镜中映出的不再是他自己的面容,而是无数重叠的虚影在疯狂搅动,冰蓝寒气与银白锋芒在镜面中疯狂绞杀,暗紫色的空间乱流如毒蛇般穿梭其间,每一次碰撞都迸出细碎的空间裂痕。

三种力量在镜中经历了百次千次的冲撞与融合,冰棱被光刃削成齑粉,光刃被乱流绞成碎片,乱流又被寒气冻结成固态,最终在镜面深处凝成一枚核桃大小的光球。

光球表面流淌着黑、白、蓝三色纹路,像是三条纠缠的毒蛇,每一次波动都让周遭早已凝固的空间泛起蛛网般的细密裂纹 —— 这是他以本命精血为引,强行压榨自身本源催出的禁忌杀招,单论威力,足以让方圆十里的空间坍缩成吞噬一切的黑洞。

可张玉汝垂眸时眼睫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目光掠过那枚光球时,连眉峰都未曾动过半分,仿佛在看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他甚至懒得抬抬手,只是指尖微不可察地蜷了蜷。

他的掌心那些盘旋的墨纹突然活了过来,如受潮的墨迹般沿着腕骨攀附上手指,在指尖凝成一道细如发丝的墨线。

那墨线轻轻一颤,周遭的风都停滞了一瞬,紧接着一股无形的威压便如涨潮般漫开,所过之处,连崖边的野草都弯下了腰。

光球在距他三尺之地突然顿住,表面的三色纹路像被掐断的琴弦般骤然崩碎,紧接着 “啵” 地一声轻响,炸成漫天流萤般的光点。那些光点连半分能量余波都没溅到张玉汝的衣袂上,便化作了虚无。

炸开的光点中,三缕力量如折返的利箭,带着反噬的灼热气劲狠狠撞在白镜胸口。他只觉喉头一甜,身体像是被巨锤砸中,踉跄着连退三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崖石上才勉强稳住身形。指节因死死抠住崖边的岩石而泛白,指缝间甚至渗出了血珠。

“为什么……” 白镜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化作破碎的气音,“为什么区区一个大师,会有这种层级的力量?”

心头的质问像疯长的藤蔓,死死缠住他的五脏六腑。张玉汝垂手立于原地的模样太过风轻云淡,衬得他方才拼尽全力的挣扎,活像个在戏台上演着独角戏的小丑,连观众的目光都换不来半分。

胸腔里翻涌的不仅是血气,还有被碾碎的骄傲。白镜望着对方那袭不染尘埃的青衫,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嘶吼与搏杀,或许连让对方认真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不对…… 一定有哪里不对……” 他用尽全力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指腹因过度用力而泛白,“这家伙的表现绝对有问题,不久之前他还没有这样的实力。”

白镜将后槽牙咬得粉碎,腥甜顺着舌尖漫进喉咙。他知道碎空镜已濒临破碎,却还是按在镜背,指腹死死抠住那些逐渐黯淡的纹路。

这一次,镜面不再向外喷薄力量,而是像张开了无形的巨口,发出呜呜的吸噬声。

周遭悬浮的冰棱被扯出尖锐的破空声,化作冰蓝色的流光卷入镜中;那些尚未消散的光屑如同被磁石吸附的铁砂,争先恐后地扑向镜面;就连凝滞在空中的岩砾也开始震颤,带着灰黑色的轨迹被硬生生拽入 —— 镜身渐渐变得通透,边缘泛起水波般的涟漪,竟隐隐映出凉风之山外翻涌的云海,连云层里穿梭的银线似的飞鸟都清晰可见。